感受到楚云鹿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重生这几个月以来, 顾时泽第一次感觉到了紧张的滋味。
却见楚云鹿忽而叹了口气，再仔细看，她的眼睛里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
“可是顾哥你知道吗，我在福利院长大, 从小……就没有一个家。”
顾时泽的心随着她口中平淡的语调越发被抓紧。
“在很小的时候我有想过，会不会有一天我的爸爸妈妈从天而降, 把我接回去。他们会走到我的面前，对我说，我是你的家人，我很喜欢你。”
“但是没有。没有爸爸妈妈, 没有哥哥姐姐，没有任何人。”
“后来我就明白了, 没有那么多的无缘无故，不是你的，想破了脑袋也永远不会得到。你想要的，只有自己努力拿到手才是最稳妥的。”
她有时候再想起剧场后台里的第一次见面。再度回想才发现, 当时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有那么多的情愫。
“而且，我不觉得我是那种第一面就能让你喜欢我的人。”日久生情或许她会相信, 但一见钟情着实令人害怕。
楚云鹿歪了歪头，如此不真实的事物，一脚踏空的概率可比飞上云端更多了，最好一开始就不要碰触。
现在的云鹿各方面都显得更加稚嫩, 但她的思维逻辑、她的理念和形式风格几乎是一脉相承的。
之前是信手拈来游刃有余，如今虽然稚嫩却也谨慎，听到她这样明确的拒绝之后，顾时泽固然失落，也没感到有多少意外。
只是开始懊悔自己还是过于心急了一些。太早摊开来讲肯定是拒绝，再劝说已经不合适，他只能点头。
“好，我知道了。”
一张嘴长在身上却不能把来龙去脉、各种理由都解释清楚了，他由衷的体会到了百口莫辩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你在新剧组，要好好照顾自己，遇上什么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以及……不要不接我电话，好吗”
他的声音带着些沉闷。空气中短暂的沉默后，楚云鹿突然裂开嘴一笑。
“保证电话随时畅通！我还等着需要的时候搬出你这尊大佛来震一震呢。”
顾时泽顿时心情不对了，他那么郁闷，她还笑得那么开心。他看了楚云鹿一眼，对上她含笑的眉眼满是无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不管你怎么回答，我拿你没办法”
楚云鹿摇头：“顾哥拿我有没有办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顾哥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就算我今天说错什么话，他也一定会原谅我的，你说是吗”
顾时泽磨着后槽牙在她头上撸了一把。
这小狐狸，就是看准了他心里紧张得很，绝对不能拿她怎样才有恃无恐的，答应了得哄着，不答应也得哄着。
离开的时候，两人都没再提起这件事情，就当做从未发生。
————
楚云鹿回到出租房里的时候，响震云霄的热情party已经告一段落，客厅的地板上、沙发上散落着东倒西歪的酒瓶和食物残屑，饱满的气球堆散了气，干瘪得垂头耷拉，暮暮不已。
楚云鹿绕过一个喝醉了还躺尸在地上的女生，沉默着往屋里走去。
另一个房间里，宁甄走了出来，一件睡衣搭在她的手上，棕色的头发披散，宁甄的姿态慵懒又得意。迎面遇上楚云鹿，她眼睛眨了眨，顿时堆起笑容。
“云鹿。”
昨天一群朋友聚在一起，是为了庆祝宁甄试镜成功，得到了女二号的角色。
同样的角色，她们几个人都去试了，最后角色落在宁甄身上，尽管不是她，楚云鹿还是衷心为宁甄感到高兴的。
——如果不是她听到了那段录音的话。
“云鹿，对不起！”
宁甄在昨天这样解释道，“你和我不一样，你没了这个角色还会有其他的，你还年轻！”
“但是我不一样！这个角色那么重要，错过了它我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所以这就是你在背后诋毁我的理由吗”楚云鹿甩开宁甄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原来现在庆祝的胜利，只是落井下石后的炫耀。
什么都能逢场作戏，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真面目永远不会公之于众，和一个假面人交朋友，可笑她太天真，傻傻当了真。
简单的平复了心情后，楚云鹿再看向宁甄时，已经恢复了冷静。
“我明天就搬走，以后，有缘再见吧。”楚云鹿说。否则在这里多呆一分钟，都是一种煎熬，对她的一种否认。
一路出了门，宋承安不放心地跟上来，他来得迟，没有看到争吵的场面。“云鹿，你们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定要走好好的过了今天不行吗”
宋承安蹙着眉头调解的样子就像个尽职尽责的居委会大妈，憨憨木木的。
若放在平时，楚云鹿会直接笑出声来，但现在，她没有任何心情和力气去解释了。
“你回去吧。”楚云鹿挥开宋承安的手，平静着呼吸，“时间到了有些关系就该散了，现在我不想让你难做人。”
“我真的要走了，如果你明天来帮我搬行李，那就更好了。”
坐着出租车离开了住处，屏幕一亮。看到手机上顾时泽发来的信息，楚云鹿想了想，直接约了他第二天见面。
一直没有个合适的时机，看这人世间纷纷扰扰，如今干脆一并说清楚了。
楚云鹿最终没有点头，她也没想到和顾时泽的这一次见面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顺利，直到和顾时泽分开后，她的心情还不错。
最后一次回到这间合租房里，看到客厅里几个烂醉如泥的人，看到这一片狼藉，再看到宁甄，恍然如隔世。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么一想，楚云鹿的心情奇迹般地轻松起来。
“回来了”
见楚云鹿没有回答，宁甄卷了卷垂在胸前的头发，慢慢追了上来，在看到楚云鹿房间里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后，又问道，“云鹿你真的要走你……其实……我们也没有人逼你……”
“不劳费心。”楚云鹿拉开行李箱简单地检查了一遍，关上后拉着行李杆看向宁甄，“我从不说谎，我们以后，江湖再见。”
楚云鹿的一身气势让宁甄把剩下的话都堵了回去。
宋承安已经在门外等着了，他经过的宁甄身边时候，简短地朝她点点头，然后帮忙提起另外的行李。
楚云鹿一路往外走，在大门之前停了下来，宁甄在她身后，正对上了楚云鹿转头一回眸时的目光。
下意识地，宁甄避开了楚云鹿的视线。
“宁甄。”楚云鹿说道，“最后我有一点很好奇，既然你从来就看不惯我，又怎么能受得了和我一直住在一个屋檐下呢”
“你的假面具戴久了，不闷得慌吗”
“我………”
砰———
大门已经关上。
一路下楼，宋承安明显欲言又止。</p>
<strong></strong>“有话直说，别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