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前自认为自己堂堂正正,没有帮马老太太说话。
他昂着头, 一副身正不怕影歪地准备去找公社的人说话, 不想见了人, 话未来得说一句, 人就给绑上了。
陈前怒了,“你们凭啥绑我随便绑人是犯法的, 快给我松开, 我要去告你们。”
公社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手上用劲,绳子扯得紧,陈前一声惨叫。
“老实点,受少得罪。”
两人推攘着陈前上了拖拉机,与他同行的还有马老太太也给绑了。
村里人看着陈前给绑,却不敢出声, 怕也给扣上一个亲近地主的帽子。
好久没出门的朱来富跑出来门,瞧着周围的人, 道:“瞧瞧,你们都给陈狗子骗了, 相信他的鬼话。马家的人都该住在牛棚时看一辈子的牛, 那能出来当老师。老师这样受尊敬的工作怎么能让一个地主家的人来当大伙儿还是选我的好,我可是村里的识字人。”
“呸,就你那德行,配给人当老师”朱老三吐了朱来富一脸的唾沫。
“你……”朱来富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我什么”朱老三一巴掌拍下他的手指头, “滚回去窝在家里没出来丢我们朱家的脸面。”
陈家的几个丫头听到消息跑出来只看到拖拉机的影子,三美要去追,二美扯住她,“我们回去想想办法。”
三美挣扎她的手,“回去去啥就在这里,问问大伙。”三美手指着周围的人,“你们说,我爹提出让马老太太照顾你们家的孩子,你们是不是同意了的你们举没举手”
“说啊说话啊当初有好处的时候,人人都站起来,现在有坏处全是我爹一个的错,你们有良心没说啊,你有没有良心”
村里的老少爷们给说的脸红,有些妇人则不同,自认为这事跟自家不沾关系,三美又咄咄逼人,有人跳出来道:“你爹没得好处,怎么跟马家说好话都守了好几年的牛棚,怎么突然出来当老师敢情是你爹搞的鬼。”
“那当时村里开会时,你咋不反对,为什么举手”二美拦住三美,上前一步问道,“当时,可是家家户户都在,人人都举了手,还签了字的。”
那妇女张张嘴,想说自己没举手,可当家的举了手,她要是说当家的举手不算,估计回家当家的饶不了她,半晌她才憋出一句话,“是给你爹蛊惑的,你爹就是个害人精,蛊惑人!”
“我爹蛊惑的你咋不说你脑袋长我爹头上好了”三美抢先道,“我爹叫你去你吃屎,你去吗”
那妇人四十来年,三言二语被三美逼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坐在地上拍腿撒泼胡乱骂人。
其他原本想开口的妇人都退了回去,没敢开腔,怕也给二美三美臊得灰头土脸。
杨万三吼了一句,“嚎啥回去吃饭,今晚开个会,每家当家的来一个人。”
三美还要说话,二美扯着她往家里走,还没到家门口,四美他们围上来。
“回屋里说。”
“你爹真给抓走了”王小草从里屋跑出来问。
“嗯,我们得想个办法救爹出来。”二美道。
大美道:“公社供销社的阿姨叔伯们挺好的,我们找他们帮帮忙”
二美摇头,“你才去多久,何况大家是同事关系,那里会舍得出大力气帮这个忙。这事还得看队上怎么办,今晚开会,我们也去。”
“队上的那些人躲都来不及,那肯帮忙。”三美泄了气。
“我们跟你爹断绝关系吧”王小草突然冒出一句话。
“啥娘,你说啥”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过来,怒气腾腾。
王小草结结巴巴地道:“之前不就是有这样的事,免得牵连家里人,都会主动断绝关系的。”
她道:“当年你们还小,不知道斗马地主家的情形……”现在回想起来仍令她害怕,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当年马地主的媳妇快疯了,有人跟她出了一个主意,让她嫁给村里的朱癞子,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根正苗红,就可以摆脱坏分子的帽子。那个时候马地主媳妇才三十不到,长得多俊俏的一个人,为了活命,她同意了。可她那想到,那是进了狼窝……”王小草平时跟个隐形人似的,好些人说话也不避着她,她才偷听到一些旁人听不到的秘密。
“她给朱癞子那家子的人糟蹋了。”王小草牙齿打颤。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她跳河死了。
二美一阵眼花,扶着三美才稳住身体,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如果爹真的给打上坏分子的帽子,他们一家子七个丫头……
不寒而栗!
“所以朱癞子一家在灾荒年死绝了。”四美突然道,“我们爹没做坏事,老天爷看着呢。”
二美稳住心神,道:“三美,你带五美她们去做饭。金宝,你陪着娘。六美你照顾大姐,今晚我和四美去。”
大家都没有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饭菜。
饭后,二美领着四美一起往村里晒坝走去。
四美道:“二姐,我们先去大队长家,把那份大家按手指钱的那张纸拿到手。”
“没用的,人家说是爹蛊惑社员。”二美苦笑一声。
“不,我们拿着那张纸去县里。爹可是十几年长期没在村里,长期待在县供销社,从供销社回来一个月不到。如果真说爹是在为马家说话,蛊惑社员。那爹总有目的吧而且这蛊惑的法子又是从那里学来的之前村里的人可对爹没有啥好印象,怎么突然就觉得爹能蛊惑他们了”
二美双眼一亮,“县供销社这样好的单位,里面肯定有不少当官的子女在里面上班,有他们插手……”
二美越想越高兴,一把抱住四美,“四美,你太聪明了!”</p>
四美扯了扯嘴角,她没说的是,有人盯上他们家要整他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