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尧低下头看着靠在自己胸前女子细软的黑发, 将她往自己怀里圈了圈,让她能站稳身子。女子身上带着清冷的梅香, 混着淡淡的脂粉香,倒也不显刺鼻,反而有几分清凉舒爽的感觉。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 双眸烨烨生辉, 恰好能清楚感受到顾如霜那略显僵硬的身体, 以及微微发颤的双臂。
方才他好不容易将太傅与秦月月送出了章承宫,哪想归来时恰巧碰见顾如霜摇头晃脑地顺着青石子路走去。
若是记得没错, 那条路的尽头正是一片莲花湖, 而他在席间看到顾如霜似乎饮了不少酒, 因此便一路随着她跟了过来, 怕出了什么意外, 哪想这女人竟真的差点跌到湖里去了。
楚尧挑了挑眉, 眼中笑意更盛, 附在顾如霜耳边轻声呢喃:“顾如霜, 我救你两次了。”虽说第一次的那辆马车是他一手安排的,可此次却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倒也真算是缘分使然。
略显温热的鼻息扑洒在顾如霜的耳畔,她耸耸肩蹭了蹭自己的耳朵,一双柳眉紧蹙,感到略微的不自在。她伸出双手挣脱身后的“墙壁”,转过身看着它,却瞧得不大真切, 只能见着模模糊糊的一团。
她嘟着嘴用手敲了敲“墙壁”,喃喃道:“这墙壁……怎的……还会说话呢”
楚尧听了她这句断断续续的话,瞬时哭笑不得,也不知是该喜该哭。喜的是如今顾如霜似乎醉得厉害,压根分不清人鬼蛇神,而这里地处偏僻,他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哭的是他好歹是丹垣女子心心念念的梦中情郎,到了顾如霜这儿却成了一面会说话的墙壁罢了。
楚尧刚欲开口为自己辩解,哪想下一刻顾如霜居然蹲在地上抱头干哭起来,声音不可谓不凄凉悲惨。他听着这哭声,瞬时慌了神,忙蹲下身将顾如霜的嘴捂了起来。
这里虽然僻静,可若是这哭声将旁人给引了过来那可就完了。他只是想跟顾如霜暗度陈仓,可从未想过光明正大地给楚湛戴绿帽子。
毕竟这事儿被发现了,那他所有的心血全都会付诸东流。
顾如霜被楚尧捂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忙抬起双手扒拉着他捂住自己的那只手,狠狠地往他的手臂上掐去,似要穿透皮肉一般。
她的指甲经过精心的修剪,又薄又利,楚尧被她掐得一痛,立马松开了手低吼一声,紧紧皱着眉看着顾如霜。若是换了旁人这么对他,恐怕早就不知死成哪样了,可他对于顾如霜向来宽容得很,因此只能好脾气地劝道:“跟我回去好不好”
顾如霜依旧蹲在地上,将自己的爪子好好地护在小腹与大腿间的缝隙里,使劲地摇了摇头,双眼晕着淡淡绯色,墨色的眸子水光泛滥,轻声道:“不去,我就在这儿等着他。”
她的脑中混混沌沌,此时倒是记得了楚湛所叮嘱之事,却以为自己此时正在大殿中,因此说什么也不肯走。
楚尧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顾如霜说的这个“他”是谁,随即心中冷哼一声,不屑道:“他不回来了。”
顾如霜歪了歪脑袋,想了半天还是没想通这话什么意思,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面前的这面“墙壁”,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话一出,楚尧倒是没立马答上来。他就随口一说,想让顾如霜随着自己回去罢了,哪里想过她还会问个这样的问题。
向来温润清朗的楚三郎此时罕见地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瞎诌道:“他跟别的女人跑了,不要你了!”
顾如霜微微一怔,随即那双狐狸眼顿时蓄满了泪水,似乎下一秒便会夺眶而出。她此刻虽醉的厉害,看不清眼前事物,可却清清楚楚记得从前发生的很多事情。
譬如楚湛当初对她许下的誓言,譬如还未出现的女主沈浣,又譬如之前楚怜对她所说的择侧妃一事。
她顿时变得有些惊慌失措起来,两行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一把揪住楚尧的衣领,呜咽道:“呜呜……我就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紧紧闭着眼,鼻头哭得通红,整张脸上满是泪水,紧紧地攒着楚尧的衣领,然后将自己的脸往他的衣裳上蹭去,企图擦掉自己脸上黏糊糊的眼泪。
饶是镇定如楚尧,也觉得自己额头的青筋似乎在略微跳动。他缓缓握紧双手,连骨节都泛着隐隐青白色,终究是忍住没将顾如霜丢进湖里去。他这辈子……最见不得女人哭了。
楚尧伸出手将顾如霜揪着自己衣领的双手扯开,努力耐着性子道:“男人也不……全部是坏东西。”虽然他接近顾如霜也是另有目的,可终究觉得须趁着顾如霜不清醒时给她灌输一些自己是个正人君子这种思想,虽然也不知道这女人能不能听进去。
顾如霜用绣着金线滚边云纹的长袖擦了擦自己的脸,抬起头一脸茫然地望着与她说话的墙壁,道:“那哪个男人是好东西”
楚尧见她这么问,随即眉头一挑,连眉梢都带上了浅浅笑意,温和道:“唔……譬如留芳侯世子楚尧,便是这世间罕有的好儿郎。”趁着顾如霜意识模糊,他想怎么夸自己便怎么夸。
顾如霜垂头思索着这个略显熟悉的名字,抬起手抓了抓耳朵,好半天才猛地抬头道:“呸!就楚尧那厮,才是个……真真的坏人!”那双狐狸眼微微瞪大,几欲目眦尽裂,眼中满是痛恨。
楚尧被她这反应吓了一大跳,压根不记得自己何时这般得罪过她,正欲开口质问,哪想顾如霜居然一下子站起身来,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在了地上。</p>
似乎是醉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