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上了大路,冯楚微不想在路上太多耽搁了,命人把装行李的那俩马车上的货物卸下全部在其他车辆、马匹上,直接弃车走了。多出来的那匹马就让李潜骑了。
冯楚微坐在马车上,不发一言,那个叫李潜的人就骑马跟在一旁。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侍依侍墨都不敢说话,只默默的守在一旁,不时往炭盆里丢一块橘皮。
幸好这一路风雪暂歇,一行人得以在正午时分赶到含光山下的镇上。怕下午时雪花更大,到时候山路难行。众人也不敢多做停留,就在山脚下茶铺处要了热水,匆匆的吃着准备的干粮,准备一鼓作气赶到山上。
还未出发,从山上有马蹄声传来,循声望去,是楚子廉四兄弟带着仆从下山来迎接了。
远远的楚子廉就开始呼喊,“阿微我们来接你了!”
看着四位出色的兄长,亲来迎接,冯楚微暂时放下心中的百般算计,迎了上去,兄妹相聚自是喜不自胜。
李承晏在一旁计算考量着,楚家四兄弟各有千秋。
楚子廉,沉稳从容,不好相与。
楚子瑜,曾在外游历,看着洒脱豁达,实则粗中有细。
楚子湛,外祖家行商,耳濡目染,胸有成算。
只有老三,楚子淇,性格直爽,从他身上或许可以探听到什么。
李承晏这边百般筹谋,楚家兄弟们也注意到他的存在,楚子淇高声道,“李潜你怎么在这”
李承晏把路上的遭遇讲了一遍。
楚子廉打马走了过来,一拱手道,“多谢李郎君在路上照看我妹妹。”
“大郎多礼了,这也是缘分,我还要多谢小娘子仗义出手搭救呢。”李承晏回应道。
众人寒暄一阵,又商量着赶紧上路。
众人押着马车行在前。李承晏打马和楚子淇走在末尾,有意识的套话。
“三郎你我相交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有这样一个仗义的妹妹呢。”
楚三郎不疑有他,顺着他的话往下接,“我这妹妹打小在西北长大,很少回长安城。一般人都不知道呢。”
李承晏敏锐的抓住他话里的一个别有深意的词,“很少”,装作不经意的追问道,“她之前回过长安吗这样出众的名门贵女,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呢”
“她庆历十八年的时候来过一次,为我祖父贺寿。”楚三郎随口说道。
李承晏猛的勒住疆绳,马儿吃痛,发出嘶鸣声。时间、地点都吻合,也就是说,冯氏小娘子就是救他的那个人。
长久以来的执念,一朝得到证实,他反而没有想象中的躁动不安。那股喜悦不是一下子炸裂而出,而是像冰封了整个冬季的深潭。春水在寒冰之下慢慢的涌动,浸润开来。慢慢的,他的世界,春芽绽放、苍山绿野、繁花似锦。
他的目光柔润的看向前面,她坐的那辆马车,只觉得浑身飘飘然,他想打马上前,他想跃上她的马车,在她惊诧的眼眸中,就那样看着她,什么也不做,把她的一颦一笑都刻入心底。
楚三郎的声音打破了他的遐想,停下马匹,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李承晏很快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激动,道,“没什么,不小心下手重了些,把马勒痛了。”
两个人又并排上路了。楚三郎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不会是喜欢上我妹妹了吧”
李承晏面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道,“那又怎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见他神色不似作伪,楚三郎连忙告诫道,“那可不成,我妹妹已经定亲了。”
李承晏激越的心情还没缓下来,就被泼了一盆冷水,木木的看着他,仿佛没听懂似的。
楚三郎见他这样失态,连连解释道,“我妹妹上次进京的时候就定下了婚事。男方是安东候府的小郎君安怀远。”
李承晏猛地想起,前些日子他亲手布置下去的那道命令,命令把冯氏小娘子定亲的消息大肆传播到长安城中。猛然间,像是卸下全身心力似的,恹恹的不知如何是好。
李承晏的头脑已经没了其他判断能力,只一个劲的重复着一句话,她定亲了。她定亲了她定亲了!
他的眼眸转为凶狠深沉,怎么可以!这几年来,他如同一条毒蛇一般潜伏在暗夜里,百般筹谋万般算计,计划着复仇夺位,而她是暗夜里唯一的一道光亮、一点念想,一想起来就让他心折。
她和皇位同等重要,她也与皇位一样让他面临同样的困境,还不曾登场就宣告着失去争夺的资格。皇位他不放弃,她也不放弃!
那边楚三郎还在喋喋不休的念着,“可惜你来晚一步呀,比起安怀远,我倒是觉得你跟我妹妹挺合适的,同样的冷静机敏……”
李承晏看着车厢的方向,布幔在风中鼓动,偶尔掀起一丝缝隙,似乎隐隐绰绰能看到她的一抹剪影。他的唇角溢出一抹笑容,意欲不明的说了一句话,“事在人为。”
楚三郎看着人施施然的从眼前走了,李潜这小子住在半山腰处,现在正好分路了,可他刚刚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欣赏这小子,文治武功处处拔尖,可不代表他对妹妹露出轻薄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