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嘉三年底一直到正嘉四年春, 冯楚微都待在冯府之中, 哪也不去,谁也不见。她原是一直凝神静气为父母抄写佛经, 后来又因着夜里抄写佛经染了风寒,又缠绵病榻好一段时间。
直到窗外桃花都绽放, 她才养好了身体也恢复了精神, 开始料理事务。这第一要务是准备上山给祖父母、舅家拜年。她这刚刚吩咐侍依侍墨等人准备行囊, 就有人进来禀报说是安怀远来了。
她看了眼锦娘, 道, “去查查咱们府里哪里来的耳报神, 这消息传得够快的。”
“是!”锦娘领命下去彻查。虽然说安郎君是小娘子未来的夫婿, 可还没成亲呢。有人随意走漏府里的事, 往轻了说是逢迎巴结,往重了说就是吃里扒外。
安怀远被引进内堂的时候, 冯楚微神色不显,面色如常的招待他。
他站定上下打量她一番, 她虽然身形娇弱,但面色红润,精神也足, 欣喜的道,“阿微,你果真都大好了。”
“多谢安大哥关心。这些日子以来,侯府和我外祖家送来许多好东西,都叫我吃了, 若是再不好起来,岂非辜负了这些天材地宝的。”冯楚微笑着道。
“那些东西不值什么,只要你能好起来,就是它们的造化了。”边说着,安怀远自然而然的落在她身旁近处。
“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府里面待着,连过年都没来得及去书院看望祖父母。明日我打算去书院待两天,等回来以后再到侯府去看望老太太和侯爷、夫人。”既然他已经来了,冯楚微就干脆告知这事。
安怀远借着喝茶的姿势敛下眼眸,思索片刻,道,“我也许久没上山去拜访几位长辈了,不若我送你去”
冯楚微唇上笑容不变,看着安怀远道,“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安怀远起身走到她身旁,认真的道,“阿微,为何你总是对我这么客气为你做任何事情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可以把对兄长们的信任与依赖都转嫁到我的身上,我们会是相伴一生的人。”
“好。”冯楚微点头答应了,只是这话里的真心实意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因要回家禀告长辈,收拾行囊,安怀远没有久待。
他走后不久,锦娘进来回禀结果。“是从青州调过来的一个杂役,跟安郎君的小厮走得比较近。”
“今天就把人送回青州吧。”
“就这么把人处置了,安郎君那里会不会有其他的想法。”锦娘有些迟疑。
“我不好与他细说这件事,把人调走的用意就是在表明我的态度。”冯楚微淡淡的道。
她要让安怀远知道,两家虽然是联姻,不代表他可以随意插手冯家事务。虽说现在他也许是处于关心才打听她的行踪,但此风不可长。与其日后他突破她能容忍的底线,还不如在有苗头的时候就表明自己的态度。
就算以后只有一个孩子兼祧两房,那也正经该有一个冯氏的姓名,冯家人才能插手冯家事。
第二日,侍墨登车的时候,偷偷瞄了眼安怀远,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上了车,她悄悄的与侍依嘀咕着。冯楚微听到了,轻笑道,“傻侍墨,他可是个行军打仗的将军,若是这般沉不住气,能轻易被你看出什么苗头,战场上早死了多少回了。”
安怀远也并非像冯楚微所说的那样镇定自如。至少在护国寺所在山脚下遇到另一队人马的时候。
队伍行进到护国寺山脚下时,正是午膳时分。出于避忌,冯楚微没有让人去河边休憩,就在大路边上原地修整。
安怀远和冯楚微坐在苇席上,目之所及全是春花烂漫,两人默契的没有提扫兴的话题,只品评着菜蔬佳肴。在外人看来,一对璧人对坐,温馨融融如同这怡人春色一般。
远来的马蹄声打破了静谧安静的氛围,两人抬头看向声音来处,俱是一怔,然后神色复杂。
李承晏骑马奔驰而来,一身靛蓝色衣袍在猎猎春风中上下翻飞,衬得这春光明媚。明媚春光又反衬得他俊逸飞扬。
马行到近前,这两人坐在春风里、花树下,美如画的场景,让李承晏脸上浮现意味不明的笑容。他利落的翻身下马,大踏步走到近处,居高临下的俯视两人,笑着道,“好巧,在这里遇到。”
冯楚微莞尔一笑算作回音,又有些好奇的看他手上拿了一枝艳艳的桃花,问道,“李郎君怎会在此”
“故地重游。”见她看向这花朵,他又进一步解释道,“原来护国寺的后山桃花最盛,我独爱此处。每年花开时节,都会来这里缅怀过去。”
他的话语焉不详,到让冯楚微有些吃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了。他屡次提到护国寺,像是不避忌让人联想到他的身份似的。不过,打探她行踪的事,不止安怀远一人干呐,她才不信他口中的巧合。花开数日,不早不晚的他就能碰上。
安怀远不能忍受这两人当着自己面谈论着他不知晓的事情,仿佛两人曾有什么默契似的。“阿微,这位是”
冯楚微才想起,还未正式与两人做介绍呢。“李郎君,这位是安怀远,出身安靖侯府。安大哥,这位是李潜,我舅舅的得意门生。”</p>
两个各有风骨的郎君互相打探着,然后从对方眼底看到相同的意味,又极有默契在冯楚微面前粉饰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