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切的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属下在沐平值守的时候,果然有回突人蠢蠢欲动,但试探几番之后知道咱们严阵以待,便没了动静。这东西是回突大汗派人送来的。”
“他竟然敢送这个来!他想做什么,可有书信阿史勒赤这混蛋!”冯楚微恨得咬牙切齿,阿爹亡于回突战场,她能理解,将军百战死,各为其主。但他不归还阿爹的尸身,还竟敢拿这样东西来撩拨她,这就是在挑衅了!
“来人只说让把这东西呈给冯家主事,提醒您勿忘故人!”冯前回禀道。
冯楚微摩挲着阿爹的遗物,一想着阿爹的尸身还在回突人手里她就悲痛莫名。她爹爹勇冠三军,却不能马革裹尸,身后凄凉,只立了衣冠冢。总有一天,她要迎回阿爹的遗骨!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对上冯前打量的视线,她敛下了心思,阿爹的事要从长计议,眼前事是当务之急。
“你去看看侍墨,闲下来我们再来商议事情。”
提到侍墨,冯前眼底晦暗不清,他从小娘子传召的书信中知晓她受伤了,进到府里全凭责任感压制着去见她的冲动,此刻得了小娘子的允诺,他没得及去想,小娘子为何命他去见侍墨的缘由。一拱手便告退而出,退到门外以后就往侍墨院里狂奔而去。
冯楚微、侍依主仆二人见着冯前这番做派,稍稍安心些。想起了侍墨现在的情形,侍依咬咬牙,跪倒在冯楚微面前,求告道,“小娘子,可否,可否命冯前迎娶侍墨你若是下令他必会依从的。”
冯楚微摇摇头,道,“我不会下令的。”
迎上侍依失望的神色,她解释道,“冯前和侍墨二人都是我信任的人,我不会去压制强迫任意一方。况且,我强命冯前迎娶侍墨,这对侍墨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第一,冯前虽然会尊从,但未必不会心生怨言。天长日久的,他又怎会善待侍墨。
第二,侍墨是一个骄傲倔强的人,若是知道是我的命令冯前才迎娶她,这相当于施舍,并且是被两个她尊重、爱慕的人施舍。她又怎能面对呢。
我能保证的就是,如果冯前是个好的,一如既往的对侍墨好,我会为他们举行风光的婚礼。”
侍依此时也明白过来,是自己想的不妥。若自己面临同样的情况,曹猛就算答应娶自己,她也是不愿意嫁的。
她到底还是放不下来,溜到侍墨所住的院子里去查看情状了。
冯前来到侍墨所住院落前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整理了一下仪表,深吸一口气,面上挂着和煦的微笑,风度翩翩的走了进去。
彼时,侍墨拗不过侍依的劝,坐在院落里的秋千架上,晒着太阳,有一搭没一搭的摇晃着。侍依带来了躺在床榻上锦娘的话,锦娘说等能起身了,就天天来她的房里侍候她,直到她痊愈为止。
她不后悔以自己这张面容换了锦娘的性命,当时她若是不挡在锦娘面前,格开那劈向锦娘头上致命的一刀,锐利的兵器划破她的脸颊,锦娘定然没了活路。以她这张脸换一条命值了。
她只是有些郁郁的,自己本就没有侍依那样的文雅,现在又多了一条丑陋的伤疤,他就更嫌弃自己是个野丫头了吧。以前他常给自己带些外面买的糕点玩意,见着自己贪吃的样儿,老是取笑自己是野丫头。
正想着事,从她头顶上投射出一片阴影,她下意识的抬头,就见着那张最近一直想着的熟悉脸庞。还是那样腻人的温柔浅笑,那狡猾像狐狸样的眼睛也没变,只下巴上略有些胡茬子,显露出一丝赶路而来的狼狈。
侍墨突然想起自己的现状,猛的埋下头,不让他看见自己可怜兮兮的惨样。用力过猛,牵扯到脸上的伤口。此刻在心上人面前,她顾不得形象,龇牙咧嘴的哀嚎出声。
她的这一动作彻底打破了冯前脸上故作的镇定,他连忙扶住她的下巴,一脸心疼的责备着,“怎么还是这一毛手毛脚的,这身上有伤,也不知道爱惜自己。你这样儿要我怎么安心呐。”
侍墨有些怔怔的看着他,他对自己好,经常会有些小玩意带给她。她一直以为他是把自己当妹妹,她也努力说服自己,可现下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直到他开始动手拆她脸上的包扎伤口的药布,她才想要挣扎,不愿他看到她脸色的伤。虽然她房里的铜镜都被侍依以各种名目收走了,但她从其他小丫头那里要了铜镜来看,脸上这伤如同一条蜈蚣一样盘踞在脸上。她看了以后,当晚便吃不下饭。
“别动!”冯前的声音低沉,喝止了她的动作。
侍墨一贯是听他话的,尽管不愿,还是乖乖的顿住不动。只是低垂下睫毛,不去看他的神态,怕看到他眼底的厌恶,更怕看到同情。
他手上的动作轻巧,至少远比每日为她换药上药的太医动作温柔,她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药布被拉开以后,面皮接触到阳光之后,微微的痒让她知道,他正在细细的察看她的伤。她更不敢动了。
良久,他轻轻的呵了一口气,吹拂着她的伤,轻轻的、暖暖的。然后替她把药布原样包扎好,蹲下身来,与她对视。一字一顿,认真的道,
“小娘子调我回来主持京城的局势,我会像她告假,每天替你换拆药布,直到这伤口痊愈。”
侍墨讷讷的说不出话来,这是自熟识以来,两个人最亲近的时刻,亲近到不太像是兄妹相处。
冯前是冯楚微的左膀右臂,识人无数,对上她那点小心思,自然是如同看十岁稚子一般了然。但现在不好表明心迹,免得她以为自己是因为同情。也罢,反正现在自己回到京城,能守在她身边。等她脸上的伤好了,再来说此事吧。再想到小娘子刚刚的吩咐,已然知晓二人的事,想着什么时候先在主子那里说清楚事情,免得不美。
冯楚微最近颇为恼火,先是无缘无故遇刺,却过去了数日还不曾查明缘由;又被阿史勒赤一通挑衅,短时间内却又无法解决;再就是安怀远那里了。
安怀远一直昏迷不醒,于情于理,她都该亲往探视。她也是连着几次过府探视,却并不愉快。
侯夫人小王氏的敌视她是自然理解的,问题是安靖侯本身,在一次探视中,他委婉的表示,她的频繁探视会影响到安怀远的休养,可她隔日才去一回,没回待不过一刻钟,便被请出了,这风向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