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凡傻呆呆跟着她往外走，余光扫过桌角边缘，那里静静躺着徐海帆送他的电子宠物。不知是不是错觉，暗绿色的电子屏好像突然亮了一下。
定睛一看，那光线又消失了。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楼下餐厅，陈幼青女士正坐在桌边发邮件，电脑屏幕在眼镜片上折射出冷冷的光。看到纪凡，她微微皱眉，但顾及着一旁心爱的女儿，没有发作脾气。
她合上电脑，十指交叉，冷冷道：“做完了”
“嗯。”纪凡小声说，照例不敢看她。
“先拿来我检查一下。”
“妈，”纪桓打断她，“先吃饭呗，再饿下去要胃病了。”
陈幼青抿紧唇角，勉强让步，点了点头。
“行，先吃吧，菜嫌冷用微波炉热下，”她起身道，“我自己去你房间看。等吃完了赶紧上楼来。”
纪凡盛了碗饭，溜到桌边坐下。菜不算太冰凉，带着最后的一丝热气。纪凡也没有加热，捧起碗将就着吃了——他刚才在梦里饿得狠了，现在看什么都是香的。
纪桓撇撇嘴，没说话。
说实话，完美主义者陈女士烧菜很有一套，即使凉了，味道也很不错。纪凡夹了好几片蚝油生菜，鲜嫩生脆，吃得心满意足，甚至暂时忘记了一会儿妈妈要问他错题的紧张感。
听见纪桓啧了一声，他有点惊讶：“怎么了”
“我得提前回趟学校，”纪桓眉头微皱，翻过手机在他面前一晃，屏幕上似乎是学生论坛，贴着密密麻麻的新闻图片，“一艘南极科考船失踪了四个多月，这两天刚打捞上来，我们院也有人在船上。”
相片上冰天雪地，大家都穿着臃肿的防寒服，看不清脸，除了研究生，似乎还有上了年纪的老教授——是失踪前留下的最后一张合影。
“唉，”纪桓难得的有些伤感，“隔壁学院最年轻的博导好像也出事了，才26呢，去年刚升的博导……”
26岁正常人26能博士毕业就很不错了，而他已经是博士生导师纪凡眼中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海外人才引进的，发过两篇nature，关键是超帅。他去年参加跨学科项目，我几个师妹都疯了，天天到实验室晃悠……”
纪凡唔了一声，平常耳濡目染，他对nature这种杂志也了解一些，杂志的if影响因子高达41，能发表一篇就意味着国内所有985，211高校职位都将对你敞开大门，这人只有26，就已经发了两篇了，可真是……
只可惜天妒英才，这样出色优秀的人，竟然已经不在了。
纪桓放下手机，见弟弟听得出神，忍不住晃晃手，“喂，先吃饭啦！”
纪凡回过神，胡乱夹了块红烧排骨红烧排骨，却被拦住。
“姐”
他吃得太快，两颊微微鼓起，眼珠子乌黑透亮，像一只小仓鼠。纪桓绷不住，噗地笑了，端起盘子往厨房走：“先吃别的。这个冷了不好吃，我帮你热热。”
纪凡刚想说没关系，就听姐姐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她絮絮叨叨地说要不是怕他吃生冷油腻拉肚子，才懒得管他。
纪凡有点想笑，碗里的生菜叶子仍旧是冷的，身上却似乎暖和了很多。
口是心非的纪姐姐热完菜出来，监督他吃完足足四大块排骨，才肯放他下桌。
端着碗进厨房时，纪凡感觉腰被姐姐掐了一把，手一抖，险些把碗砸碎在地上。
纪桓皱眉：“怎么这么瘦多吃点知道吗妈不会养小孩，你自己得关心自己。”顿了顿，她说，“缺钱了跟我讲。”
纪凡垂下眼睛，心里有点泛酸，心想，要是姐姐一直在就好了。就跟小时候一样，偶尔她也会作弄他，但如果自己被欺负了，第一个站出来保护他的，也一定是她。
——姐姐那么坚强，那么厉害。倘若自己和她一样，就不会被妈妈嫌弃了吧
“想什么呢跟你说的听见没”纪桓上手掐开他的腮帮子，“我过两天要回学校，有事电话联系。”
纪凡被掐得龇牙咧嘴，赶忙点头。
洗完碗，他蹭蹭跑上楼，心中忐忑。每次整理完错题，妈妈都会重新抽查，如果还是做错，就会被罚抄。
他常年睡眠不足，记忆力有点衰退，所以总是挨罚。
该来的躲不过。纪凡站在门口踯躅片刻，叹了口气，抬手敲门。
陈幼青正翻看他的笔记本，见他进来，意外地没有发火，只淡淡道：“过来坐。”
关上门，纪凡挪到课桌前坐下。
陈幼青递过一沓空白稿纸，以及几道她刚改编的同类型试题：“做吧。”说完她重新打开电脑工作，不再理会儿子。
纪凡静下心来，从第一题开始仔细阅读。
按理说，吃完饭通常会犯困，可他刚睡了一觉，这会儿精神竟然特别好，复杂的几何图形在他眼里格外清晰。
这是一道典型的进阶解析几何题，求解“中点弦”及其他几个点的坐标和轨迹方程。但光凭基础公式很难解出来，需要配合巧妙的辅助线。
纪凡公式背得熟练，可是一涉及“辅助线”和“妙解法”，他就有点发懵，怎么都找不准。
——毕竟，这种没有规律可循的东西，光凭背诵可不行。
纪凡咬着笔杆，突然，脑中清楚浮现出月考错题。他刚刚在龟壳空间整理的试题好像被印在了大脑里，每一个步骤都清晰无比。
对了，辅助线，或许应该添在——他眼前一亮，迅速落笔，尝试了几次后，果然成功简化了方程式。
那一瞬，解出题目的轻松席卷了全身。以往被数学压迫得神志不清的痛苦感减轻了，连剩下的几道题目也变得亲切起来。
见他迅速做完了几道大题，陈幼青有些诧异地抬抬眉毛，没说话，继续递过一张理综考题。
陈幼青把电脑放到一边，开始批改数学试题。纪凡则埋头书写理综，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纸笔沙沙声。
纪凡生物学得不错，化学和物理则差了许多。此时，陈幼青出的卷子上，大多都是物理化学大题。
和先前一样，纪凡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先前在空间里思考过的解题思路，下笔飞快，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顺畅过。唯一比较滞涩的，是他最初在现实世界整理的部分。
难道说，龟壳空间真的是学习金手指他有点分心，偷偷望向一旁的电子宠物钥匙扣。
等纪妈妈全部批改结束，已经是半小时之后。她皱眉望向手中的稿纸，神色喜怒不辨。
纪凡手心里渗出冷汗，紧张地咬了咬指甲，等待最终结果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