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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呐好书 > 一盏春光[豪门] > 第66章 番外三 夫妻(下)

第66章 番外三 夫妻(下)

李:钟先生, 钟太太,真是很久不见了!感觉二位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倒是意忱和小少爷,真是长大了不少,记得上次我来采访的时候,意忱还在摇篮里呢。

陈:(笑)怎么会没变化, 我前两天还捻出几根白头发,毕竟十年了,我家大女儿都十岁多,连小儿子都已经七岁, 你说是不是很快时间嘛, 真的是一眨眼不带停就过去了。

她一边说,一边安抚地拍了拍怀里没忍住想发言的钟意晟。

李:钟先生呢当年您二位的采访一经播出,就在国内激起很大的反响, 让公众对于所谓的豪门婚姻,有了很多不一样的看法。我也很想问问, 现在的二位,依旧对当年的说法贯彻始终吗,还是有什么新的看法和变化呢

钟:……

陈昭侧头看他一眼, 抿唇。

钟:从感情上来说, 我想我和太太都始终如一,这一点对我,对我的太太,对我整个家庭, 都是毋庸置疑的。

钟:(顿了顿,复又补充)但或许长时间的婚姻,大家在一起久了,不可避免有磨合期,我们也确实有很多争执,包括冷战。但我想这些——

陈:……(拍了拍人膝盖,制止他再继续)

注意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钟意晟和钟意忱两个有眼力见的鬼灵精,蓦地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小手拉小手,从父母膝盖上跳下来。

钟意晟在陈昭耳边留下一句“妈妈,我待会儿再来表演哦,你和爸爸先说话”,便跟着姐姐“哒哒哒”上了楼。

李:(瞥一眼两个小不点的背影,转过视线,微笑)嗯,您说的我能理解,因为就在当年采访您二位不久,我也结婚了。您二位的感受,或许和我苦恼的一样,这也是我们做这个节目,想要和您二位,和广大观众探讨的话题。所以,作为女性,我也很想听一听钟先生站在男性的角度,到底是怎么看待婚姻中这些难以避免的争吵,又会去用怎样的方式来沟通呢

陈:我打断一下,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沟通的问题。我们彼此之间没有什么秘密,结婚的时候也已经都是三十来岁,心智发展成熟的成年人,如果说非要有什么问题,(偏过头)钟先生,你明白的,是我说了,你听了,但有些事情……站在我们现在这个角度,根本没法彻底解决的问题。

她低垂眼帘,话说得重,又不留情面。

可简而言之,她不过是在为不可抗力生气,又迁怒他而已。

她或许比谁都明白他无辜得很。

钟:(失笑)好吧,那至少应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事情总有不同的处理方法……不要这么多年了,还是低着头不说话,有时候我处理的不好,哪怕你砸点东西,我也能知道你是生气了,是不是

陈:……

陈:那你说。

两人对视一眼。

钟:嗯,其实是,这次行程确实是安排得有点太紧张了,去澳大利亚给你过生日回来,路上又在旧金山停了两天,一直不带停,因为意忱想去看金门大桥,所以我——

话音未落。

似乎由于剪裁的问题,纪录片的画面陡然震了震,转而插入一段莫名其妙又奇长无比的广告。

而在当年,真实的情况则是,突然意识到处境不对的陈昭,蓦地在自家先生话里间隙,抬手叫停了拍摄。

“这有摄像机拍着,还是不方便,我们两夫妻上楼先说说话,几分钟就下来。”

她冲主持人抱歉笑笑,起身,拉住钟邵奇的手。看着楼上,扬扬下巴,“走吧。”

一群工作人员见此情状,也有偷偷摸摸掏出手机想拍上一段的——毕竟和上次比起来,这点不愉快已经够写一大篇爆点新闻。

无奈人刚一起身,后脚,以mark为首的一列保镖便从侧门入内,礼貌而不容拒绝地,关闭了所有摄像设备,并勒令所有人禁止使用电子产品。

“希望各位谅解一下,”mark微微颔首,一口日渐纯熟的标准普通话,说得温文有礼,“我们先生太太的感情非常好,就连最爱闹事的港媒,也从来没有拍到过任何恶性新闻。能到这里来参加节目,是太太卖了贵台周副台长的面子,如果有什么不愉快,我们会随时向那位汇报——你们知道周副台长的手段,不用我再提醒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僵持半晌,还是放下手机。

只能默默目送,看钟生钟太上了楼,避开两个孩子所在的次卧,走进相隔两个房间的主卧室。

“啪嗒”一声,门栓轻合。

陈昭走在前头,松开手,先一步坐在床上,只拍拍一侧的“空位”,示意钟邵奇坐到身边。

这年的她四十二岁。

昔日艳色无双的脸庞哪怕保养得当,依然能在偶尔蹙眉时的眉心、微笑时的眼角,窥见些许岁月的痕迹。

而同样这样的年纪,时光显然对男性要宽容很多。

至少与其说老,不如说,如今的钟邵奇,只是更多了些成熟男性深邃轮廓,两三条眼角细纹,充其量也只是带来笑时随和,隐藏在十年如一日的金丝眼镜后头,更是无从察觉。

陈昭抬头看他,没说话。

而钟邵奇没有在她身边坐下,顿了顿,只在她面前半蹲,覆住她膝上双手。

“我有时候会有点不明白,”他摩挲着妻子手上的婚戒,话音温和,“为什么当时我们结婚的时候,昭昭,你当时并没有现在这样的社会成就和地位,可那时候,你从来不把外面的人放在心上,对自己和我们的感情很有信心,现在我们这么多年走过来,感情更深,相处更久……你才开始担心会有别人能代替你的位置我知道原因里,有一部分是我做的不够好,没有及时解释,让你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我道歉——昭昭,但如果还有别的原因,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孩子们不在,也没有镜头,你能不能主动告诉我”

闻声,陈昭撇了撇嘴,默然半晌。

可说到底,被他这样一哄,不再自己单方面冷战,气焰还是顿时消去不少。

末了,还是不想蹬鼻子上脸,只别别扭扭挤出一句:“或者你应该从回来的时候,在旧金山遇见另一位陈小姐开始说起”

“陈小姐”

“就是那个在机场看到你就特别热情过来想跟你贴面吻的,很年轻的那个,陈丽雅,陈小姐。”

她说得这样仔细,一点细节不落下,还是让他回忆了好半天,才想起来那张记忆里模糊的脸。

脸和人一旦对上,应付过比这难缠几十倍局面的钟先生,也不由有些失笑,“你就是因为这个人,从旧金山开始就一直不跟我说话,一直生闷气,自己气自己气到现在”他伸出右手,莫名好笑地捏了捏她脸颊,“嗯”

没笑完,下一秒,便被人轻轻拍开了手。

“别嬉皮笑脸,”她说,“我很认真的在跟你说这件事,你难道就没发现,我从那时候起就脸色不好吗是,我们结婚十年,我们很少吵架。但是我越是到这个年纪,反而好像……”

陈昭偏过脸,话音愈发艰涩:“好像变成个不懂事的女孩,患得患失,因为我在乎你,可我又知道我现在是钟太,不能太不识大体——陈丽雅是sz旗下物流业亚太区的副经理,法国人,从小接受的是外国教育,我理解;甚至你婉言拒绝她的时候,我也在旁边亲眼看着。可我还是生气。”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倒豆子一般,把搅得自己不得安宁的心事都一一说给他听:“我甚至半夜做梦,偶尔都会想,我看见的你能够拒绝,我看不见的呢我努力保养得再好,也没有年轻人好看,我漂亮了三十多年,可生了孩子,我的肚子上也会有妊娠纹,特别是生阿晟的时候,我……反正,我就是因为这点小事生闷气,你笑就笑吧。”

“但这么多年,我们是靠信任和尊重走到今天,又各自有各自的事业,我不可能去过分要求你不和女性接触吧”她越想越气,说着说着,自己红了眼圈,“我不能为难你,只能为难自己,我生气就气一会儿,你干嘛非要告诉别人我生气了”

钟邵奇:“……”

他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

可惜看在正在气头上的陈昭眼里,那就是对自己无语。

所以,明明是好声好气地说,明明是撒娇一样的倾诉着。

偏偏眼前的人,是她的钟同学,钟先生,如果不出意外,也会是未来的老伴,他居然,居然……

陈昭也没刻意想什么悲情戏码。

只是那股伤情一冒上来,酸味就从肚子里骨碌碌冒上喉口,鼻子也酸,眼睛也酸,几乎一点不费力,就哭得一抹鼻涕一抹泪。

“……”

好在,钟邵奇并不觉得,从来也不觉得她丢脸。

只是叹口气,伸手,拍拍她后颈,把她搂进怀里。

那么温柔地抱她,让她把头埋在他颈边,像很多年前他为她唱圣诞歌,也像婚礼上,那个在爷爷面前发誓、面向她一字一顿的青年。

这么一抱,反应过来的陈昭终于后知后觉,开始回过味来,自己这个时候哭得这么狼狈,实在有点没分寸。

于是忘了质问,忘了生气,只闷闷问一句:“我是不是很丢份”

“没有。”

“我觉得我这样很不好。”

“是有一点,但是女孩子总得有点脾气。”

她破涕为笑,不由感慨钟邵奇结婚十年,总还算是学到了几招哄她开心。

而自家那位钟少有一下没一下,轻抚她黑发。

“好了,现在不那么委屈了,愿意说话了,昭昭,是不是可以听听我的话了”

陈昭揉了揉红彤彤的鼻尖。

“那你说嘛,”陈小姐咕哝着,没皮没脸,“我……一直也没说不听。”

他闷笑一声,没揭穿她偶尔才有一次的油盐不进与冷眼相对,轻声地,只说一句:“那就浪费钟太几分钟时间,听我说话了。”

——“我知道,有时候我的处世方法,你有你的担心,又总是把很多的不开心都藏在心里,憋一憋,冷战一段时间,过去了就过去了——昭昭,可你也该知道,既然我因为爱你,所以娶你,那么对我来说,你说的话,就从来不是任性,只是作为妻子,你有权利告诉我一切你的不满。我们是要一起生活几十年的,难道能憋一辈子吗没必要这么为难自己。”

“……”

“很多问题早点提出来,未尝不是好事。只是,昭昭,也有我的错,我们三十多岁的时候结了婚,那时候都更急着弥补,觉得过去错过了十年,这十年就应该甜蜜更多,所以到今天,大概才重新走到别人孩子气的时候,是我意识得太晚了,现在说一遍给你听,你会不会放心一点”

“就一点,”她回抱他,“五成,因为你说话越来越好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哄意忱的时候,也说因为你爱她。”

“那就换一种你喜欢的说法。”

“嗯”

“如果你觉得患得患失,觉得我们的婚姻会有危机——虽然我觉得完全不可能,但是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那你就告诉自己……”

如果是我,是你的丈夫背弃这段婚姻,他失去的,是穷尽大半生所爱的妻子,是两个他疼爱的孩子,是他一生最最想要的一个家。

而你失去的只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且这个男人,与你共享他所有财富、名誉、名下所有物,不管从哪个层面来说,背叛,意味着他失去的,永远比你多。

话音刚落。

陈小财迷昭昭激情发言:“意思就是,如果你让我以后受苦,逼着我提离婚,我就能携款潜逃,梅开二度”

钟宠得没边一不小心说漏嘴邵奇:“……嗯。”

“但我还是建议你选我,”他补充,“钟太,我会努力提升综合条件,未来应该依然还算是一支蓝筹股。”

“给的条件这么好啊,那我就考虑一下,”她被逗笑,轻车熟路地顺着他话里“楼梯”下,“期限大概,我想想,就从今天开始数,一百年吧。”

……

他们之间的争吵,后来大多都类似如此这般的局面。

当然,既然能把话摊开来说,也有不少次,是陈昭解释,道歉,等待和好如初。

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她参悟了大半生,也没悟出来个所以然,但或许,他们之所以有份难得圆满,在她那笨拙的界定里,大概仅仅是因为,两人从来都没给婚姻里的权利义务划分楚河汉界,更没有谁高谁低。

没有什么是男人应该做的,没有什么是女人的份内事。

如果你不开心,我放低一点姿态,如果我不开心,希望你也迁就我一点点。

仅此而已。

话说回来,架也吵完了,冷战也不战了,两人还是抱了会儿。

钟先生终于实话实说:“你没提起具体的人之前,我……还以为你生气,是因为我正式把钟氏交给了钟礼烨。”

钟太太漫不经心:“那是钟家老本家的事,你做的决定我都支持——我哪有这么小心眼。最多是多一个“小钟先生”咯。”

“嗯,”他笑,“还让你荣升大钟太太。”

“这名字好难听,显得我怪老的……我想当小钟太太。”

“……不可以。”

“哈哈哈,好,那大钟生,抱够了吧该下楼了,你儿子在隔壁击剑鬼喊鬼叫,还不把他拎出来,他又要被意忱收拾了。”

=

时光荏苒。

2059年4月22日。

这是广州电视台年逾古稀的记者李悦,最后一次带领团队受邀采访。

采访对象,依然是钟生,钟太——退休后重温旅行结婚,复又因身体支撑不住而返港的钟氏夫妇。

一个难得争取来的机会,也算是为这场持续了近四十年的采访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这日早晨。

李悦被人搀扶着,在上海涵璧湾那套眼熟别墅的门前,看着家庭医生进进出出,脸色沉沉。不时有几个大夫停下脚步小声交谈,指手划脚好半天,最终也只是摇头,苦笑。

见状,拍摄团队大都猜到了几分,身后的窃窃私语里不乏担心:毕竟,如果受访者身体状况不佳,今天看来是要白来一趟的。

而李悦主持多年,见过诸多大场面,如今倒是平静得很。

只是心下想着,来之前听到的那么多的“据说”,似乎也不是假的。

据说,那位钟太罹患脑血栓,可始终很害怕医院,不愿长期住院,也不想配合手术,只能在家进行保守治疗;

据说,大钟先生为她请来了全上海最有名的神经内科医生诊治,依旧没有太多起色,年近八十,老太太时常是口齿不清,记忆也错乱模糊。

一眨眼四十年,岁月如此残酷,从不为任何人驻足宽容。

说起来,李悦自己,分明也只是钟氏夫妇故事的局外人和旁观者,却在这无端的感慨里——在进了屋,上了楼,看到昔日的陈小姐、后来的钟太太躺在病床上,无意识地微微张嘴,嘴角泅着口水的时候,不自觉默然良久。

而病床边,同样满头华发的钟先生,似乎已经见惯了这局面,倒只疏松平常,伸手给妻子擦了擦口水。

他摸了摸她额头,帮她整理着散乱的鬓发,好像她还是年轻时引众人瞩目、被媒体夸着“靓绝九龙城”的模样。

永远虔诚,永远温柔。

不多时,医生走到他身边,满脸为难地请他借一步说话。

钟邵奇点头答应,帮妻子捻了捻被角,便随即起身。路过李悦身边时,似乎认出来人,还微微颔首示意。

“坐那边吧,”他指了指床边的短沙发,“我太太一直念叨着这次采访,你们的团队也可以先安排,我去和医生说几句,马上过来。”

得到房间主人的允许,跟李悦来的电视台团队终于松了口气,连忙开始布置拍摄设备,而李悦坐上沙发,则不时往钟邵奇与医生那头看——

七十来岁的钟老先生,背脊依旧挺直,精神气十足,站着比医生还高了大半个头。

反倒是正值青年的医生满面紧张,说起话来也是字斟句酌,唯恐唐突:“抱歉,钟先生,太太的年纪……这,她又只愿意接受保守治疗,虽然我们已经尝试了很多方法,也和美国方面的专家做了几套尝试方案,但现在,我们团队商量以后,还是打算跟你协调一下。一来,太太的身体承受不住长时间的物理疗法,二来……”

“好,辛苦你,”钟邵奇似乎不愿意多听废话,径直打断对方的踌躇为难,“你只要告诉我,什么样的方法,能让我太太最安心,最舒服或者说,如果这样保持下去,她还能活多久”

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闻声,医生面色却愈发沉凝,久久沉默。

末了,挤出一句:“这……我们没有办法给出一个准确的时间,只能说,如果配合治疗,在医院长住,或许能担保一年或两年,如果继续这样,恐怕……”

他说得委婉,话里话外的“恐怕”却不少。

钟邵奇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

“恐怕我们没办法保证,只能说‘尽可能’,尽可能让病人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再另想别的办法。”

“……”

当然,没有狼狈的痛哭或恳求,事实上,钟邵奇本人甚至曾经辅修医学学位,又常在妻子身边,或许比现在眼前战战兢兢的医生,都更早的意识到这点话外之意。

只是被这样当面宣告,下了不亚于“死亡通知书”的最后通令,冲击意味还是太过显然。

这是第一次。

李悦想,这大概是自己第一次看见昔日纵横商场、翻弄风雨的钟董事长沤红着眼,几乎是一瞬间,哪怕深深呼吸又撑住一旁的墙壁,哪怕脸色都没有太大的变化,连哭音都没有,可他还是取下眼镜,轻轻地、来回数次地揩了揩眼角。

无声的,沉默的,控制着情绪,却忍不住酸涩的,那样的表情。

“……我不想为难我太太,”而他最后说,“我查了很多资料,知道这种病有可能突如其来复发,谁也没有准确预估的把握,想要稳定,只能长期住院接受治疗,或者进行手术。可我不想因为我希望太太活下来陪我,就让她去受自己不想受的苦,那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也太残酷——从她意识还清醒的时候,选择离开香港回上海做保守治疗,我就已经知道她的选择了。”

“先生……”

他摆摆手,“不用说了。抱歉,张医生,一直给你太大压力,我明白现在的情况棘手,但请你还是继续帮我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器械,给我太太治疗颅内血管梗塞带来的阵痛——只要这样就好,不管费用多高,也不管最后的结局,我只希望她能尽量安心的度过这段时间,哪怕最后……还是要离开。”

离开。

最后那两个字,他咬得很重。

医生默然片刻,抬头看他,点头。

“……我知道了,钟先生。”

李悦看着那头平静的撕心裂肺,看着钟先生在医生离开后兀自背过身去整理情绪。

某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手里的台本、那些刻意诱导的温情和表露,与这些比起来,与生死面前的患难与共、人生风雨同舟到最后的放手比起来,实在显得太过单薄。

于是同样白发苍苍的老主持人,突然转身,同摄制组的导演说了一句:“要不这次就不采了。”

“啊李姐,你这……”

“就拍拍他们的平常生活吧,你相信我,小张,这素材一定会比我采出来的效果好。”

她毕竟是台里的老人,说出来的话也有分量,更何况这次的采访本来就是她争取来的机会,拿来提携新人罢了。

是故,导演虽然面露不满,到底也没能反驳。

摄像机架起,等着钟邵奇回到这头,而李悦同人交流几句,说明了情况,得了同意。

钟先生,在钟太太床边坐定。

主持人退到镜头外,这次特殊的拍摄,就此打板——

“……”

不可否认,起先的素材实在有些枯燥无聊。

至少没有让人想象的时刻揪心。

镜头所摄,不过是陈昭在床上合眼假寐,钟邵奇便倚靠在床边,翻看这月出刊的财经杂志;陈昭醒了,流口水,饿了,渴了,他便起身倒水、做饭、喂她吃喝,从不假手于人。

两人甚至没有什么交流。

一举一动,动作谙熟于心,无需多费口舌。

等啊等,终于等到两人除了喝水吃饭、偶尔看看电视以外的交流,是摄制组都已经吃过两轮饭的黄昏。

睡了一下午的陈昭醒过来时,眨巴眨巴眼睛,忽然颤巍巍拽了拽钟邵奇的手,好半天,复又向下,紧紧攥住。

“嗯”他有些诧异,倾身过去,“怎么了,不舒服”

她没说话。</p>

只是看着天花板,看着窗外,最后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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