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捷走后, 封清瓴又被文疏安排着躺回床上休息了会儿,没过半个时辰便又起了身来。
她怎么睡得着昨晚的梦依旧历历在目, 文疏的一对短剑就那样抵在她的喉咙上,金属冰凉的质感让她瞬间惊醒, 醒来便是方才那种情况。
当时封捷将文疏困在墙角, 颇有要以死相逼的架势。她整个人都懵了,想了半天该怎么去阻拦最终也只是唤了文疏的名字。
不过幸好, 封捷这个大哥无论怎样都还是将她这个妹妹放在心上的。
这样想着封清瓴便将枕下压着的那封信拿了出来。
她将信纸展开, 上面是柳喻川刚劲有力的几个大字, 邀她午时于脍津楼见面。
昨日太师府的小厮送来的那几副药中夹了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 她见到便直接塞到了枕下没让文疏见着。
不然就他那醋劲儿, 怎会让她再单独去见柳喻川
眼看着天色该大亮, 日头却是被一层灰白的云笼罩着透不过光来, 不免让这初冬的天更加阴冷。
窗外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 封清瓴听得行人来往的声音,却只觉得烦闷。
昨晚为了安抚封捷的情绪, 她将兵令交给了他,今日若是想要进宫去查看封静妍与柳毓晴的情况,怕是要再费些功夫了。
正这样想着,文疏已端了碗粥走了进来。
“起来了,那便来吃早饭吧。”他说着将粥放在了桌上, 抬眼去瞧她。
专心思忖着的封清瓴身子不由得一颤,手里的信纸不着痕迹的滑进了袖子里。
文疏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却也只是拧了拧眉头, 未曾说些什么。
她便也佯装作无事一般坐到了桌前,“又是粥我喝粥喝得脸色都蜡黄了。”
她撇了撇嘴,却还是乖乖的舀了一匙粥送进嘴里。
说实话她不太喜欢喝粥,但是碍于文疏的手艺好,也会喝上一些。只是来到京城后的这几日,文疏一直再给她喂粥喝,她胃里难免抗拒。
“本想着粥会好消化一些,来的时候舟车劳顿脾胃多少受了些苦,想先给你养一养。”他说着眉头拧在了一起,目光不自觉的扫过她露出信纸一角的衣袖,不由得黯淡了些。
封清瓴哀怨着又喝了几口,便放下了勺子,“今日无甚胃口便不吃了,我出去走走。”
其实她是真的没胃口,心里压抑着的事情太多,让她实在是有些食不下咽。
文疏静静望着她走出去的背影,双手渐握成拳。他不知道那张信纸里写的是什么,但他隐隐觉得此事与柳喻川有关。
昨日她接近最多的便是那位柳世子,况且谁都看得出柳喻川对封清瓴的意图,甚至是在封府的时候便已显现了出来,他也不得不多想。
对于她的感情他自是信得过的,只是柳喻川那个人喜欢扮猪吃虎,表面上亲和温柔背地里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勾当。
他总归是不放心瓴儿与他有过多的接触。
文疏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放轻脚步跟了出去。
出了客栈封清瓴便入了集市乱逛,距离与柳喻川约定的见面时间还早,她只是想自己呆一会儿,又不想给文疏带来压力,所以便找了个借口出来散散心。
果然看看这繁华京城的风土人情,便觉得好了许多。
沿路有许多卖糕点吃食的小摊位,阵阵香气弥漫在整条街道,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
集市上人来人往,封清瓴并没有感受到身后紧随着的目光。文疏便也远远地跟着,见她今日轻松欢脱的模样,恍然到了十年前。
那时她虽也是个任性的小孩子,可毕竟也是孩子,贪玩嘴馋她一样不差,只不过比其他孩子更能忍罢了。
小小年纪的封清瓴便懂得顾及家族颜面,实在是让文疏佩服。
那时封傲然将他带回家中是看上了他那一身剑术,他从小便在完颜氏族的领地中生活,完颜氏族向来以剑术闻名,而文疏正是完颜氏族剑宗一脉的继承人,这也是他能在族人保护下活到最后的原因。
那时完颜氏族的主公完颜猛想要将剑宗一族的秘密挖出占为己有,不想剑宗一族死守着家族的规矩,拒绝了主公的要求,结果被完颜猛骗到了边境与封家军对战。
封家军骁勇善战又经过封傲然有素的训练,自是势如破竹。剑宗一族的文家本就族人稀少,没过多久就被封家军歼灭,只剩了文疏一人趴在死人堆里还有气息。
封傲然知晓他是剑宗一脉最后的传人,便发了善心将他带回了家中给自己日日念叨着要学剑术的女儿当师父。
已年值十五的文疏自然能够明辨是非,他知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完颜猛,便将完颜氏族视为自己的仇人,而封傲然则是成了救他性命的恩公。
对此封傲然甚是满意,并对他寄予厚望。不料次年便听得庆元帝对他多有忌惮,甚至有数位大臣联合上奏弹劾他。他思来想去还是派了文疏进京接触皇帝,成为他安插在皇帝身边的眼线。
果不其然,小皇帝一直没有放弃调查他,甚至派了文疏卧底封家,查找他谋逆的证据。</p>
也是这样,文疏才能以另外一个身份重新认识了封清瓴。只是她却已不再是那个每日都会跟在他后面叫他“阿疏”的小女孩儿了,她已将他彻底忘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