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厘仰躺在树下, 双手枕在头下,两眼直瞪瞪地望着树冠。
既然八邪罪境的那个流泪的自己是别人的心魔, 那么这个天真快乐的自己是不是也是某人的心魔这两个心魔的主人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到底是谁的心魔
心魔常源于内心的不平静, 有的是因杂念而起, 有的是因执念而起。她在此之前不仅从未来到过上诸天,就连有这样一个世界都不知道, 怎么会在他人心里种下心魔
这个心魔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到底是哪里为什么她看得见, 不卿却看不见
不卿看向千秋厘,少女用落叶给自己堆了个窝, 她躺在那堆树叶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少女只要脑子里面开始想事情, 便会变成这副一动不动呆呆的样子。她有时候呆呆的像条呆头鱼, 有时候滑不溜秋的像只小松鼠,有时候又可怜兮兮的像只离群的小兽。
得寸进尺, 短短几日, 向他提了不知道多少要求,每次提要求的时候,她就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像一只孤独的离了群的小兽。
不卿忽然一愣, 蓦地移开目光,重新闭了眼。不想再多看, 不过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有贪欲的人罢了。
千秋厘翻了个身, 背朝着不卿。
上诸天与她有瓜葛的也就是哥哥和和尚了。会是哥哥吗不不不,她可以是哥哥的负担,却绝不会成为他的心魔。
那么是和尚她赶紧摇摇头, 被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吓了一跳。怎么可能!和尚那样没人性,不要自取其辱了。
面对这复杂迷离的情况,千秋厘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不卿坐禅结束,睁开眼,少女还在睡。
往常她都是在他坐禅结束之前就会醒来的,先跳进温泉里面泡一会儿,然后会去附近摘些果子回来,这时候,他坐禅刚好结束。
可今日,他结束了坐禅,她却还在睡着。她的呼吸声似乎与寻常有些两样,又浊又沉又急。
不卿起身,走到千秋厘身边蹲下。
她面朝树干,不卿看不见她的脸,伸手想要将她扳过来,手却在快要触碰到她身体时一顿,又缩了回来。
“醒醒。”
千秋厘没有动静,不卿又喊了声,她仍是没有动静。
不卿将她扳了过来,便看见千秋厘脸颊上的两团潮红。她双眼紧紧闭着,皱着眉毛,嘴唇红得不正常。
不卿的手探上千秋厘的额头,一片滚烫。她病了。
千秋厘觉得身体里面像有个火炉在熊熊燃烧,烧得她难受极了,头晕晕沉沉,眼睛也睁不开。
她恍恍惚惚的,似乎回到了七百三十岁的时候,那时的她还是个小不点,哥哥很温柔,最喜欢带着她到处玩儿。要么抱着她,要么让她骑在自己脖子上。
那一年,她生了一场大病。
在此之前,她的身体一直十分健壮,无病无痛。后来听不死奴说,她那次病得不省人事,连心跳都没有了,险些没救回来。
爹娘为她出去找药,哥哥留在不死城陪她,没日没夜地照顾她。后来,她还是挺了过来。也是从那一次生病开始,那个温柔的哥哥便再也看不见了。
褚双拾不再带她玩儿,他变成了整日里追着她揍的哥哥,还为了她特意设了那个名叫“蒙头暴打”的结界。哥哥的蒙头暴打是真打,不把她打得浑身散架不罢休,再来给她疗伤。
后来,她挨打的次数渐渐少了,也越来越强,再后来,哥哥已经近不了她的身了。可惜,即使她变得强大了,那个温柔的哥哥也没有回来。
千秋厘烧得浑浑噩噩,感觉到有人将她抱了起来。
她伸出手一把将那人圈住,迷迷糊糊叫了声“哥哥”。
不卿脊背一僵,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女。一头被她睡得乱糟糟、毛茸茸的头发,上面还粘着几片叶子,像只小兽往他怀里拱。
“哥哥我不舒服。”带着鼻音的嗓音委屈极了。
少女还穿着他的僧袍,被他宽大的僧袍衬得人小小的,小而可怜。她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声音渐渐带了哭腔,“哥哥我不要吃果子,不要吃烤仙人掌,我真的很想吃肉。”
不卿空出一只手,想把千秋厘的头拨出来,她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滴在他的手上。手上立时升起一阵灼热的感觉,不卿愣了一瞬,猛地缩回手。
少女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在他胸前蹭,眼泪和鼻涕往他僧袍上擦,“我也不要睡树下,不要睡在树叶上,我要睡床,我要睡床,我想回家,呜呜呜呜……”
第二日,千秋厘是在床上醒来的。
她睁开眼,第一反应是在做梦,赶紧闭上又再睁开,床还在。木头搭成的床,上面垫着棕树的棕衣编成的棕垫,比地面软和多了。
千秋厘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闻到一股浓郁的食物的香味。她顺着香味看过去,不卿坐在那里,他前面用木架支了口小铁锅,铁锅下面烧着木头,铁锅里面咕嘟咕嘟在冒着热气,他拿了根木棍在锅里面搅动着。
千秋厘眼睛一亮,欢欢喜喜蹦下床,跑到铁锅前蹲下来,捧着脸,睁大着眼睛看向锅里面。
菌子汤!</p>
各种各样的菌子在锅里面愉快地翻滚着,菌子的香味不断飘出来,又鲜又香,她狠狠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