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静静地看着林谦的脸, 道:“你还是不愿意死心。”
“为什么要帮我挡那一下”林谦没有回应白芨的话, 反而这样问道:“你爱我”
“这个问题你之前问过了。”
“可你没有回答。”
林谦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活着, 她的心跳的相当厉害,耳边甚至有些轰鸣声, 这样诡异的紧张中掺杂着兴奋与期待的感觉她上一次体验还是在一百一十二年前的军校,当校长亲手为她佩戴上徽章的时候。
“你很了解我,你对我的了解不是和我在一起不到半年的阿霖能达到的程度, 我有很多习惯,连我自己都没有注意过。”
剧烈的紧张让她手指在颤抖,她看着白芨的脸,“据我所知, 只有一个人, 在我所有的亲人都过世之后这样了解我,哪怕她不是故意去这样做的。她谨慎、信心,观察入微, 我……”
“她是白齐光。”白芨打断道。
林谦不说话了,她看向白芨。
白芨深吸了一口气, 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地开口道:“我应该称呼您为, 林谦阁下。”
林谦说:“随意。”
“您是林谦元帅,”白芨说:“但很抱歉,我并不是白齐光阁下。”
像是骤然熄灭的灯火,又像是被告知的、无望的等待。
白芨能想象到林谦有多么的孤独,从黑暗中醒来,世界早已改变, 昔年老友已经过世,没有一个熟悉的人,认识的人,她与时代完全脱节,最开始那几年,林谦活的有多么艰难,她知道。
她也知道,林谦多么希望白齐光活着,无论是出于对战友、对朋友的感情,还是其他什么。
白芨咬了咬自己发麻的舌尖,药劲已经开始消散了,她口腔里都是苦味,苦的她第一次想去尝尝林谦的糖。
“我很抱歉,我理解您的感情。”
“我非常理解。”
林谦笑了笑,说:“你在说什么”
白芨拧眉,仿佛在看一个不可救药的病人,之后道:“我无法体会那样、你与白齐光阁下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中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但我很清楚,您在醒过来之后一定是无比惊恐与不适应,您希望,您希望有人和您一起承担,或者是和您一起活着。”
“我和白齐光阁下很像,”她顿了顿,道:“我们一模一样。”
白芨因为失血而虚弱。
林谦的脸色比她的更为苍白。
“但我真的不是她。”
“我对您很了解,一方面是因为在博物馆的时候我很喜欢您,算是仰慕吧,毕竟在我之前索然无味的人生中,您是最特别的、也是唯一的那一个。我因此观察您的习惯,抱歉。”
林谦没有说话。
“那些习惯很细微,您从来没有注意过,但是我留心了,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够正大光明地为您倒一杯加了糖块的茶,或者其他什么。”
“如果我没有成为议长,我很可能去找您。”白芨苦笑了一下,这样的神情用白齐光的脸做起来居然那么违和。
林谦压紧了自己的手。
“但我成为了议长。”
“我得承认,”她娓娓道来,声音温和还带着几分可以轻易察觉到的小心,“我有野心。我野心勃勃,我不想只做一个傀儡,我想成为一个真正的议长,像是之前议政厅鼎盛时期那样。”
“我在无意之中,发现了您,”她说:“您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林谦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您是林谦,是林谦元帅。”白芨道:“我之前对您所有的憧憬与爱意因此不得不深埋在心底。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您,您是再好不过的……”
“什么”林谦听见自己声音好像比白芨的更沙哑,似乎堵了一层沙子,又或者是通过什么非常粗糙的东西,被过滤出来的声音。
“您是再好不过的支持者,您有军权,您有军队,利用这一切,我很容易就能,”白芨闭上眼睛,低声道:“很容易就能达成我的目的。”
“我承认,我骗了您,我想利用您。”
无菌手套在她手中反反复复地被揉蹭,最终不堪重负地彻底碎成了一片一片的,林谦的手因此自由了不少,她从里面摸出了烟,但想起了白芨的身体又收了回去。
“我,”白芨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犹豫了片刻,道:“桌子上的盒子里有糖。”
这也是她刚刚才通过扫描知道的,电脑一板一眼地告诉她。
房间并不是真正的无菌室,之前让林谦穿无菌服可能也只是为了显得更庄重些。
章衍云所控制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房间内都摆着糖盒,好像是为了纪念谁。
林谦彬彬有礼地道谢,她起身,拿了一根棒棒糖。
包装纸被拆开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然后林谦把糖含在了嘴里。
因为淡红色糖果,就更显得她的嘴唇苍白了。</p>
糖果把她的脸上顶出了一个凸起,她因此说话也就显得含含糊糊,没有之前那么清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