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 刚打开门,门口地板上凌乱散落着的烟头不得不引起商熹的注意, 她大略数了一下,少说得有五六个。
正正好好就在脚下,很有可能那个人抽烟的时候就站在自己家门口。脚一碾, 还能闻到空气中清冽的烟草味。
她面无表情地望了对门一眼, 扶着行李箱迈步转身离开。以前几个月才接一次通告, 剩余的时间都窝在家里,那时候迫切地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没想到费劲千辛万苦在这个城市有了一个小窝, 却变得有时一个月都可能不回来一次。
商熹看着电梯墙壁上形单影只的自己, 垂了垂了眸, 有时她会想, 这样究竟值不值得意识到自己有了退缩的想法, 她发觉自己已经跟随别的住户到了负一层地下车库。
车库潮湿阴冷, 目光所及是各式的车辆, 她在散发着汽车尾气味道的电梯前精神恍惚,鼻尖酸涌, 一时不知道哪个方向是出口。
她倏而头痛,抱头蹲下,红唇翕动,低声呢喃。
爸妈,我好想你们。
高铁站圣诞节的味道还没完全散去,楼上几家快餐店外面还放着七彩斑斓的圣诞树。
检票时间到了, 商熹拿着车票顺利进入登车口等车,到达青城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
她站在熙熙攘攘的车站门口,看着来往穿梭的车流人流,即便闻到了记忆中的久违而熟悉的味道,心脏却感觉到一阵阵猛烈的窒息。
她回了曾经装载她与父母一家三口欢声笑语的老房子,一个有些念头的老小区。
父母恋旧,当初买了新楼房之后并没有卖掉这个老房子,五年前转到她的名下 ,而今成了父母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从钱包夹层里拿出那枚颜色老旧的钥匙开了门,不了被门里的情景震惊在原地。里面再也不是她离开时候的模样,凌乱的玄关,油烟味扑鼻的空气,无一不在提醒着她这里早已经被别人入侵。
“谁呀这是”一个带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的女人走出来,大嗓门一嚷,“吴明辉你又死哪去……”
“哎,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一股子愠怒上涌,商熹扶着行李箱走进客厅,视线一点点扫向四周,那个头发染着劣质黄色的女人见状连忙追上来,油渍顺着锅铲滴到地板上,溅起来一片油花。
“问你话呢你是谁,再不走我喊人说你私闯民宅了啊!”
商熹不予理会,冷然的视线盯着女人,突然身后响起关门声,她慢慢转过头看着从卫生间出来正系着裤头的胡子拉碴的男人。
“臭娘们,又他妈喊,消停一会能死啊”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蓦地,商熹心底涌上一股悲凉。
半个小时后。
“笑笑啊,是这样的,我跟你大伯这不是看你都半年多没回来了,肯定在大城市买房了,应该也不会在乎这一间老房子,正好我娘家的弟弟来城里打工,也没个落脚点,干脆就让他先搬过来住了,”
吴明英说着想要去拉商熹的手,却被商熹躲了过去。
她面色尴尬地扫视这个房子,确实被糟蹋得脏乱了点,回头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弟弟弟妹,心想她这个婆家的侄女儿,现在可成了大明星了,还真会在乎这值不了一星半点的房子?与其像这样在这放着,还不如给了别人住。正好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去年刚找了个老婆刚从农村到城里来没有房子住,她手里又有一把房子的钥匙,顺势做了这个情。
她笑吟吟地看着商熹,一副懂理长辈的模样:“他们把这里弄得一团乱,看我不好好说说他们。”至始至终都没有说出不该擅自把房子给别人住自己做得不对的话。
全程商熹没有说一句话,呆滞的目光一直盯着茶几上乱扔的烟头不动弹。
“让他们搬走。”就在别人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沉静透着些许冰冷的女声回荡在客厅。
吴明英顿时觉得颜面挂不住:“搬什么搬?房租钱我替她们出了。”她以为商熹在乎的不过是那点房租钱,顿时鄙夷起来,当明星的不都是挣得多吗?她怎么还扣扣索索的!
“现在就搬。”商熹忽然转头看向吴明英,眼神笃定,“大伯母,我是相信你当初才把钥匙给你让你跟大伯可以时常帮忙照看一下。”
她闭了闭眼睛,朝对方伸出手:“大伯母,现在请把我家的钥匙还给我。”
到底吴明英气呼呼地走了,吴明辉两人也不敢不搬。
一个下午,之前与这个房子格格不入的东西全部被搬空,防盗门的门锁也重新换掉,商熹自己简单处理了下被“破坏”的墙壁跟地面。
晚上,商旭明跟吴明英亲自上门,美名其曰是为把房子给别人住的事情道歉。
自从商父商母去世后,商熹跟大伯家的感情已经渐渐变淡,当初父母的葬礼事宜是他帮忙处理,因此她仍旧保持礼貌让他们进门并分别给他们倒了一杯热茶。
“宁宁也进演艺圈了,前几天还签约了一个大公司,就是要先集训一个月,要不然过几天肯定就能上电视了。”吴明英笑着,全然忘记了中午的不愉快。
商熹想起前两天在尼蓝影视看见的跟商苑宁很相像的侧脸,又把好几次无意中看到的选秀节目联系到一起,现下终于确定那天不是自己眼花认错了人。
商熹没做声,吴明英也不好再说什么,身后的手偷偷拽着商序明的衣服,后者便很快开了口:“是啊,笑笑,等到宁宁的训练结束了,恐怕就跟你一样能上电视,拥有一大波粉丝,我听说你最近也有了不小的名气,等到时候可以多给宁宁传授传授经验,她一个人在外地我跟你大伯母都不放心,你要多照顾照顾你妹妹。”
说了这么多,吴明英终于听到他说到点子上,忙不迭跟着他点头:“是啊,你们两姐妹在一个城市可要相互照应。”
商熹忘不了吴明英中午临走时骂自己不知好歹、白眼狼等一类难听的话,撇过脸去看向商序明:“我尽量。”
“那你这趟回来是做什么?”商序明见目的达到,就换了一个话题。
商熹一怔,似乎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人还记得再过不久就是父母的忌日了。
每年父母的忌日前后她都会回青城住一个月,无论多忙。父母走的时候她没能见他们最后一面,一想到这个心里总是会止不住的疼,于是每年的这几天都会回来好好陪陪他们,哪怕再也听不到他们宠溺地叫自己一声“笑笑。”
看着商熹痛苦的脸色,商序明跟吴明英对视一眼,稍后两人终于察觉自己忘了什么,眼神闪烁着不知该看何处,不多时便提出有事先走。
是夜,商熹躺在主卧的床上,一夜无眠到天亮。
元旦节前一天商熹回了蓝城,彼时天色已经黑透,沉沉的黑幕压下来让人看不到月亮的光。
年底繁重的工作让她不得不减少在青城的时间,赶在元旦之前回来。
“我们现在去映泰中心商厦参加一家化妆品牌的开业活动,三点以后你得去医院复查一下脚伤,然后晚上的时间归你自己。”何语对着笔记说道。
闻言商熹点点头,她坐在车里,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生怕把身上月牙白色的礼服压出褶皱。
今日元旦,商厦人山人海委实是新店入住开业的大好时机,近日来商熹的人气随着代言通告水涨船高,虽不至于资源不断,也到了可以自由挑拣的程度。
这边活动一结束,各家媒体已经把现场图片发到了微博上,以至于在医院复查时,女医生的行为效率很低,原因为老是往她的脸上看。
“你真的是商熹吗我不会眼花了吧。”女医生不知道第多少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商熹笑而不语,主动将长靴退到一半,露出深色伤疤的脚踝。
女医生检查完并没有大碍,就是伤口脱痂可能会留疤,于是开了两盒祛疤的涂抹药膏。</p>
商熹将长靴穿好,起身离开之前对女医生俏皮地眨巴了一下眼睛:“你想要商熹的签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