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锐低声道:“郡主身上的酒气,是香的。”说着,他伸出了修长有力的手指,在空中那么一捞,好像真捞走了一缕魏妙沁身上的香气似的。
魏妙沁脸颊霎时红了个透。
她就知道!
这人口中吐出来的话,十句里有八句都是轻薄之语。
魏妙沁看也不再看他,提了裙摆,匆匆就往楼下走。
荀锐回转身又进到了包厢里,他抓起了架子上的帷帽,低声喃喃道:“忘记拿了……”然后他将帷帽举得更近些,低头去嗅了嗅。
一点檀香味儿,若有似无,勾动心弦。
荀锐低头轻吻了吻。
他闭上眼,便好似在亲吻魏妙沁一样。
……
坤宁宫。
皇后面色憔悴地坐在位置上,一旁的嬷嬷眉间皱纹深刻,她出声道:“娘娘,皇上还是不肯见您吗?”
皇后摇了摇头。
“那郡主……”
“说是病了,便不入宫了。”皇后掐紧了指套:“到底还是与本宫生分了。”
嬷嬷顿了下,道:“您大可同郡主回忆往昔,叫她知晓,您待她是一片真心。”
皇后抿了下唇:“罢了。”她道:“嬷嬷小心行事,先问出太后寿诞那日,除了元檀、邢正安以外,还有谁出入大殿。”
嬷嬷惊讶道:“您是要找那个……”
皇后看了她一眼,嬷嬷便将未尽之语都吞回了肚子里。
这是要找大公主口中那个,给元檀郡主披上了玄色外衫的男人。
不多时,皇后身边贴身伺候的姑姑,急急迈着步子进了门,然后朝着皇后福了福。
“无须多礼,前来回话。”皇后淡淡道。
“是。”姑姑到了跟前,俯身与皇后道:“邢正安突然患了急病,闭门不出。他身边的书童也不见了一个,府中对外说是手脚不干净,发配回家了。”
皇后面色铁青,指套掐进肉里,她却感觉不到痛。
嬷嬷也是脸色大变,低声道:“莫不是……莫不是皇上出手了?”
皇后嗓音嘶哑:“定然是了。哪怕元檀与邢正安还未有什么实质的牵扯,但为了将来不给人留下话柄。自然要除去邢正安。连他常带在身边的书童都不放过。如今才只是急病,等再过些时日,便是身亡了。左右是个庶子,除了邢家大老爷心有怨怼,旁人一句话也不会说。但那又何妨。”
嬷嬷点了下头,忧虑道:“是啊,但那又何妨。为了元檀郡主的脸面,皇上定然是舍得的。”
皇后神色微微恍惚,道:“皇上处理的手段越是凌厉,便越说明皇上不会轻易放过这桩事。”
嬷嬷抬手擦了擦眼角,道:“那公主……”
“本宫是护不住她了。”
怎么偏不是魏妙沁投胎到她的肚子里呢?
不止皇后一个这样想。
过去,满皇宫的妃子都曾这样想过。
建康帝并不亲近自己的子嗣,赏赐不断,但却谈不上如何温情。唯独魏妙沁不同,幼年时还骑拿建康帝当过马骑,建康帝便也真如普通人家的父亲一般哄着她,叫后宫中人恨恨之下,不知道绞碎了多少张帕子。
南安侯府。
从婉服侍着魏妙沁起身,洗漱、梳妆。
魏妙沁的精神比前些时候要好了许多,尤其是那日同去了一趟酒楼,她没喝酒,但却泄了愁出去。
香彤正捏着簪子在她发髻边比划,便有婆子进门来,躬身道:“郡主……”
“何事?”
“邢家大房有位庶出的公子,突然得了急病,他身边的书童都被拉去打死了。现如今,邢家也没说清究竟是什么病。只怕……只怕是会传染人的那一种。老奴听得了消息后,便忙不迭来报于郡主了,就怕误了郡主。”
魏妙沁一怔。
旁人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还当真是急病。但她却再清楚不过了。
魏妙沁一抿唇:“此事休得再提。”
同一时刻。
凝晖堂里也得了信儿。
而此时的邢家后院。
一道大锁将门挂住了。
几个丫鬟抹着眼泪跪在床边,谁也不敢去动。
她们是平日里负责伺候二公子的,二公子得老爷的疼爱,谁都愿意来伺候他。更何况二公子生得十分俊美,气质温润,谁不心生恋慕呢?
可突然之间,公子便得了急病,请了大夫来瞧了之后,没开方子不说,还将他们锁在了院子里头。
丫鬟们越哭越是悲戚,谁也没工夫再去照料二公子。
邢正安躺在床帐之内,竟然也不声不响,丝毫不作抱怨。
只见他那张脸上虽然有无数擦痕,但也依旧不失俊逸,而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便是他那一双手。
他那双手上面不知为何,竟是有许多的伤口,像是刀切的,也像是自己抓挠的。皮开肉绽,几欲见骨。
看他的脸,便还是那个邢公子。
但看手,却好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秽鬼一样。
邢正安喃喃道:“眼睛……”
下面,他就要我的眼睛了。
我为何要听姨娘的话,去肖想原本不属于我的东西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