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帝骤然出声:“闭嘴你闭嘴”
刘统在一旁默不作声。
而荀锐立在那里,如一把锐利兵器,却并不掺合到其中来。
魏妙沁挣开了他手,看着眼前这一出,忍不住皱了下眉。
那金玉祥陡然看向了魏妙沁:“郡主近来可还有再做噩梦”
魏妙沁一愣。
这是何意
建康帝脸色骤变:“朕要杀了你杀了你”
“皇上,您已是阶下之囚如何杀我如何杀我”金玉祥却比他还要愤慨,接连厉声问责。
不等建康帝再开口,金玉祥便又看向了魏妙沁:“郡主不做噩梦,便该皇上做噩梦了。”
魏妙沁听得糊里糊涂,一颗心都被攥紧了。
她冷声道:“将军如何知我常做噩梦”
金玉祥笑道:“京中上下谁人不知,郡主年幼时总是噩梦连连,皇上体恤,便将郡主召入宫中,由宫中贵人抚养。”
说到此处,金玉祥话音陡然一转:“皇上与太后,恨不得宠郡主宠得天下皆知。可那又如何焉能掩盖你们当年忘恩负义,窃得大统丑恶行径”
太后气急攻心,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几个嬷嬷颤巍巍地扶住了她。
建康帝风度全失,当下便要冲向金玉祥:“尔等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你们如此为之,怕是什么怕不正是郡主清晰记起那个梦,而后想明白,那并非是梦,而不过是她年两岁时一段记忆罢了。”
魏妙沁听到这里,脑子里嗡嗡作响。
金玉祥说是何意
“什么大魏最得宠郡主,什么亲自封号元檀。不过都是辱没了郡主若非皇上当年,今日郡主身份该要更尊贵。”金玉祥再度冷笑:“你们处心积虑将郡主看管起来,恨不能将她养废。连她过问朝中事一二句,都恨不能将她耳朵眼睛全捂上。原来你们心虚至此,连这样都怕”
“可实在可笑,皇上竟然要将郡主嫁给魏明奕。魏明奕是个什么东西,焉能配得上她”
建康帝身形陡然委顿:“当年之事,尔等应当知晓,并非出自朕本心。事后待元檀郡主多加弥补,有何不妥将她嫁给明奕,也是因着明奕是储君,将来明奕若是为帝,她便是皇后。成了这天底下最尊贵女子。朕弥补之心,难道还不够吗”
“他们是亲堂兄妹,焉能成婚更何况以皇上心性,若真等成了婚,不,兴许婚前,你便会如此了。你会暗中命人给郡主服下绝子汤。如此,郡主诞不下子嗣。自然,郡主血脉,也绝无登上大宝机会你道弥补之心,你便是这样弥补端王遗孤吗”
金玉祥一番连嗤带骂,魏妙沁渐渐倒也梳理清楚了他话。
噩梦。
两岁记忆。
亲堂兄妹。
端王。
魏妙沁面上止不住地发白,她大脑像是有谁提了一把刀,要生生给她锯开来似。
荀锐飞快地瞥了她一眼,这时方才出声:“何须多言”
金玉祥抿了抿唇,压了压满腔怒火与怨愤,道:“皇上不如自己讲与郡主听,且让郡主瞧一瞧,如今这皇室上下,都是一群什么样蝇营狗苟之辈”
建康帝喉中竟是咯出了一口血来。
刘统转身冷睨金玉祥一眼,随即出声道:“末将来同郡主说吧。”
建康帝急急忙忙往前迈了一步,竟是一跤跌了下去,他张口道:“不、不许”
刘统却不顾他,只道:“建元三十七年,建元帝病重。第八子成王,连同外族,起兵谋反。宫中温皇贵妃、连同贤妃,又有朝中王右丞、闵指挥使等相助。他们软禁建元帝,勒死皇后。成王自立为王,改年号建光。又发令旨,让端王和当时还是韩王皇上,立即赶回京中。再布下大军欲杀之。”
建康帝瞪大了眼,两眼竟然布满了血丝。
“韩王是颖嫔所出,颖嫔,便是如今太后,当年并不得宠爱,韩王在宫中时,总受人欺压。因他为端王牵过一回马。皇后便对颖嫔母子多有照拂。凡端王有东西,便都有韩王一份。连韩王爵位,都是当时端王为其求来。”
“皇后被勒死时,她贴身嬷嬷并几个宫女,冒死找上了当时金吾卫林参军。他们将颖嫔送出,与端王、韩王汇合。”
“端王照拂弟弟,便先入了城,韩王领军在后。原是约定翌日丑时一刻攻入城中。可直等到寅时一刻,韩王方才率兵而入。韩王手握大军,扫荡皇城。皇城中又有端王旧部,里应外合。不多时便拿下了皇城。可这时,端王已力战而亡。端王妃也身受重伤。韩王只当我等不知端王殿下是如何死便编造谎言,意图瞒天过海。又收养端王独女。其意为收留,实为挟持,令端王旧部发作不得。”
金玉祥冷冷接口,言语间多有讽刺:“不久,端王妃也随端王而去。韩王倒是捡了个便宜,做了皇帝。”
相较之下,刘统冷静许多,到底是年长许多。他又道:“异族还未驱逐出大魏,韩王改年号为建康后,便立即派兵攻打异族。端王当年麾下,人人皆是猛士。韩王便派了端王麾下将士领兵,令他们许多都葬身在战场上。我同金兄,不过是当年并未表现得与端王如何亲近。因此,皇上才敢重用我二人。”
“只是皇上到底小瞧了端王手下将士。与异族几次大战后,仍旧有不少端王旧部活了下来。皇上怕落得个薄情寡义之名,只好一一封赏。皇上知晓,端王旧部遍天下,只要有一人活着,便容不得他苛待端王遗孤。”
魏妙沁恍惚想道。
于是这才有了,建康帝与太后对待阖宫上下,无论皇子公主,都不亲近。唯独待她,恨不能捧在掌心。连带还要爱屋及乌,凡是待她好,都能得个好。
于是全天下便都觉得,元檀郡主真真大魏受宠第一人,是皇上与太后心尖尖。
于是魏芳蕊、魏彤玉也都憎恶她,恨不能让她去死。
可若是如刘统、金玉祥所说这样宠爱,谁愿意要呢
“南安侯、孟氏,并非是我亲生父母”魏妙沁哑声道。
金玉祥沉声道:“这是自然郡主聪颖美貌,岂是一个草包南安侯,同一个蛇蝎妇人能生得出来郡主继承了端王与端王妃身上最优异地方。”
魏妙沁陡然间觉得头晕得厉害,嗓子里也干得厉害,像是被谁生生撕开了似。
“窃权怕该是皇上窃了权。”金玉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