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统皱了下眉,道:“郡主脸色不大好,不如先到偏殿歇息。”
魏妙沁点了下头,没有拒绝。
她确难受。
好似整个人被瞬间抽空了一般。
她在这里站不住,也听不下去了。
她连建康帝和太后面都不想见,哦,连带孟氏谁也不想见。
荀锐这才不大情愿地松了手,抬手唤来两名宫人,令她们扶住魏妙沁往殿后去。从婉自然也紧随左右。
魏妙沁到了偏殿,脱下了鞋袜睡在榻上,因为头疼得厉害,不知不觉又睡过去了。
她又做了那个从小到大都会做噩梦。
经由金玉祥和刘统一番点明,魏妙沁梦变得清晰了不少。她渐渐能勾勒出端王模样。
高大黑影提刀向她斩下来,女子声嘶力竭地叫喊:“三哥”
端王,建元帝第三子。
那出声又是谁呢
是她生身母亲端王妃吗
魏妙沁不知不觉便流了许多泪下来。
原来他们早就死了,还死得那样惨。
原来她从来都生活在一场幻境之中啊。
关怀是假,亲近是假,爱是假。
一直伪装出慈和嘴脸,又岂止是皇后还有建康帝、太后,还有孟氏、南安侯,还有许许多多人
魏妙沁猛地爬起来,揪着被沿,她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一阵人影晃动。
好像有谁走向了她。
那人在她身边坐下,身影高大,挡去了大半烛光。
他将她扶住,一声不吭,只默默抚弄着她背。等魏妙沁冷静些了,他方才出声道:“取漱口茶水。”
啊,是荀锐。
魏妙沁抬眸朝他看了一眼。
但魏妙沁眨了眨眼,眼前却是一片模糊,她看不大清荀锐模样。
只知道他扶住了她,几乎将她按进了怀里。
然后他便接过了一杯茶,送到了她唇边。魏妙沁依靠本能抿了一口茶水,再吐掉。
荀锐抬手勾住她耳边发丝,往她耳后卷了卷。
若是从前,叫他这样抱在怀里,她该要气死了。
可这会儿她便是生气力气都没了,也顾不上这些了。
“外面如何了”魏妙沁低声道。
“所有皇室中人,均被软禁在乾清宫次殿。金将军还在一一排查王公贵族、朝中大臣,若有不愿顺从者便当场斩杀。”
魏妙沁本该是觉得这样动作,太落下一个杀名,不好。
但她这会儿却生不出这样念头了。
她觉得自个儿从头到脚都木了。
木得就想这样躺着好好歇一歇。
“还有孟氏,想见你。”荀锐低声道。
“啊。”
魏妙沁沉默了许久,方才又出声:“孟氏与南安侯从来待我都很好。可后头想想,那不叫好。那叫客气。便如孟氏与南安侯之间,从来相敬如宾。我只当天底下最恩爱夫妻便是如此了。实际却是强装出表面功夫。”
荀锐一声不吭地听着她说话。
半晌,魏妙沁才又道:“让她进来吧,也好叫我仔细瞧一瞧,这些年里,我是不是当真一分真情实意都没得到过”
“好。”荀锐应声,当即下了令。
不多时,孟氏便由一个嬷嬷引进来了。
昔日生得一张团脸,倍显慈和温柔孟氏,这会儿脸色苍白,畏手畏脚。等到了床榻前,她背脊压得更弯了。
她口中道:“荀将军不,不。皇上”
她倒是投诚投得极快。
“还有妙妙。”孟氏看向了魏妙沁。
荀锐朝她不轻不重地扫了一眼。
孟氏心底一咯噔,马上又改了口:“郡主。”
魏妙沁觉得自己厌烦透了,孟氏用那张昔日温柔脸,再摆出这样表情来。
简直是将她过去拥有所有美好,全部撕了个干净,就这么暴露出了里头肮脏恶臭内里。
魏妙沁不说话了。
孟氏却悄悄打量着她与荀锐。
她倚在荀锐怀中,发丝微乱,十分柔弱可怜。
荀锐身形高大,面容俊美冷厉,是个活煞神。但他扶住她动作却是很小心。
前端王遗孤,纵使如今揭穿了真实身份,也算不得什么。
但得新帝喜欢,那便不一样了。
孟氏咽了咽口水,润了润干涩喉咙,她跪地,叩首道:“还请郡主看在昔年照顾之情上,留臣妇一条命。臣妇虽不是郡主生母。但这么些年,臣妇哄过郡主入睡,亲手给群主熬过汤,做过衣裳。臣妇不能生育,从得了建康帝令,要收养照顾郡主起,便一心将郡主当做亲女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