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侧的四人正站在坍塌的木屋边上,遥遥望着远处的一切。
顾浅还没有就此放松警惕,她看着那个小女孩挣扎着从木片中爬起来,满脸怨恨地摘掉了脸上的几片烂树叶。
浓白的雾气中,她隐约看见小女孩的嘴唇蠕动着,似乎在不断地念叨什么。
当然,隔着这么远,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自己在嘀咕什么。
“贝蒂贝蒂可以做到的”
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小女孩咬着牙重复道,一字一词间都是都是刻骨铭心的怨毒。
“不,是一定可以。”
轻声念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她也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
树叶是摘掉了,可那蛋糕裙上站着的泥土却不是那么轻易就拍得掉的。小女孩此时的模样狼狈至极,然而,当她再抬眼望过来的时候,顾浅突然觉得有哪里微妙地变了。
放眼四周
被撞烂的木屋残破不堪,几块还算厚实的木板歪七扭八地倒在那儿。那身形庞大的海怪就像是知道自己惹出了多大的祸端似的,一动不动地窝成了一团。
而被它一连撞出了数米之外的小女孩还站在树下,胸口起伏,神情怨怼。她被撞过来的一路上,连原先满满挂在树上灯柱上的娃娃都被带掉了好几个。
它们有的还面朝下地趴在地上,有的却侧卧着,手脚胡乱地耷拉在一边
是了。
顾浅瞳孔骤然一缩。
她分明记得。
虽然她对自己的记忆力也不是那么有信心,可也还留存着一丁点印象,觉得那几只“娃娃”掉落的位置和之前有所不同。
而此时,就在她的注视中,靠近废弃灯柱的落叶堆旁,那只趴在地上的娃娃忽然动了一下。
尽管他们都清楚这些娃娃真身是什么,但这圆乎乎的“手”乍看之下还有几分可爱。
但当它们真活起来,事情就截然不同了。
那软趴趴瘫在水泥地面上的娃娃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用那棉花塞成的手掌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它几乎飘软无力地站了起来,脸上由简单线条勾勒出的五官,正是因为僵硬,而别有一番惊悚之感。
它站起来后,没有看向还气喘吁吁愤怒不已的“主人”,也没有看向僵立在一旁的众人,兀自以一种格外怪异的姿态向坍塌的木屋晃晃悠悠地走去。
舒菁原本搭在胳膊上轻轻敲打的手指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杨桃紧张到死咬着下唇,可见状仍油然而生一种让她本能地察觉到不妙的预感,连她都下意识想上前一步做些什么,却有一条胳膊横在了她的面前。
“浅姐”
顾浅没说话,只抬眼往那瞥去,让她自己看。杨桃条件反射地跟着望了过去,只那么一眼,她头皮就麻了起来。
太多了。
实在是太多了。
她们这边的还只是离得最远的一只,远处那被利维坦撞塌得不成样子的木屋里,早有十数只由玩家又或者说他们的尸体变成的娃娃涌了进去,想阻止根本是来不及也不可能的事。
更不用说
“咯哈哈哈哈哈哈哈”
身后猛然迸出的笑声吸引着四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好容易才站起来的小女孩双臂垂在身前,脸上的笑容扭曲到了极致。
“呵呵呵”依然是那一副唱歌似的、同时饱含了天真与残忍的轻快语气,她歪着头问,“为什么不跟着进去呢为什么不去阻拦一下呢。要是你们这么做的话”
她瞪着空洞的双眼,忽然面无表情地说。
“事情可就变得简单很多了啊。”
杨桃脑袋“嗡”的一声响。
所以,她们只是猜出那些娃娃是由玩家变来的,根本不知道它们身上又藏了怎样的玄机,听这小鬼的意思,贸然过去搞不好会被生拉硬拽地拖进小屋里都未可知。得亏是刚才被拦了那么一下,不然
“不过。”
小女孩又咯咯笑了起来。
顾浅的指尖搭上了手腕,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表盘,目光从上而下地扫过那身着连衣裙的小女孩,像是要看透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鬼药。
“你们”小女孩轻声说,“既然来了这儿,横竖都会是遂了贝蒂的意啊。”
眼前骤然笼下一片阴影。
那阴影面积之大,足以将他们四个连同树边的小女孩都一起盖住,想都不想就该明白是怎样一个庞然巨物。
顾浅猛地回过了头
该怎么形容那个“怪物”
它投下的阴影足足盖过了他们每一个人,却压根只是胡乱拼凑而成的人形,由木板和铁皮组成骨骼,由布料和棉花填充成皮肉,勉强能瞧出是个洋娃娃的体态。然而,只消稍微一细看,就能瞧出那所谓棉花上泛出的不详红色,和就像是肌肉纹路一样的古怪纹理那是真正的、来自活生生的人类的血肉。
利维坦盘缩在一旁,居然也显出了隐隐的不安,它威胁似的冲那房子组成的“巨人”咆哮着低吼,怎奈海底是它的天下,在陆地上虽然还能活动,但也仅限于此了。
那“巨人”倒也没有搭理这丢人的海怪,它缓缓地向上抬起了那破铜烂铁拼成的手臂。
在它动起来的那一瞬间,顾浅反应了过来。
“快”
一个“跑”字才刚刚出口,那只怪手就直直压下。
地面一阵剧烈的摇晃,被巨力掀起的尘土迎面席卷而来模糊了视野。就地一滚才逃开攻击范围的顾浅微微喘着气,她亲眼看着那末端锋利的铁皮将紧挨着她的树枝齐根斩断,此时此刻,只能凭借不远处间或几声同样被呛出来的咳嗽来判断自己的队友是不是还活着。
她抬起头。
庞大的阴影完全将她盖在了里面,那破屋组成的“巨人”蹒跚地迈着步伐,每一下都引得人站立不稳。杨桃和舒菁才艰难地稳住了身体,正要跑过来的时候就又左摇右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