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是三百来罐,分装好,明湘湘准备将东西运送去铺面那边。
铺子早先一个月差不多就装点完毕,如今里头已经是焕然一新。
这日,明湘湘选在晌午的时候出了门,原先那两装货的马车已经改成了人坐的车,出入方便许多,前儿又招了个会赶车的老头回来,正好晚上还能兼顾守门院。
马车一样一晃,很快到了地儿,车子进不去巷子,进去了就掉转不了头出来,是以就停在外头,几个人下车走了进去。
店铺没开张大门自然也未开,她们走的是后门,进去后,看了一圈,里头果然干净亮堂,布置得很新。
地衣去把货搬下来,跟着明湘湘将东西一一摆放在了台面上。
这时候办事都讲究黄道吉日,不管是嫁娶婚丧,还是出远门,做生意,都是要看好日子的。
明湘湘拿着黄历亲自挑选了个,定下了开张日期。
到了铺面开张那日,其实没弄多大阵仗,就用竹竿插了一串爆竹放了。
不多时就有人在外面伸头瞄,但都是好奇居多。
铺子就这样开张了,“水凝玉”这样一块显眼的大招牌,不怕附近人看不见。
渐渐的,进门的客人也多了起来。
明湘湘做的脂膏香味儿好闻得很,一进水凝玉就跟进了女子的香闺似的,里头有装整得漂亮,香膏罐子看着都惹人喜欢。
当然,最重要就是东西好用。
吃的用的这些东西最看重口碑,一旦好的名声出去了,别人寻着名字就能找了过来。
不出意外的,铺子生意越来越好,逐渐走上了轨道。
第一个月还不明显,等三个月后,就客似云来的了。
春藤地衣都极为高兴,每日主子吩咐的活儿做的更为认真,制作香粉的基础步骤早就会了,省了明湘湘许多功夫,让她没那么累。
时间过得飞快,如白驹过隙,春天眨巴眨巴眼就晃过,眼下已经是六月天,天热得发闷。
明湘湘自在堂屋打着一把扇子慢慢摇晃,眼下还没到最热的时候家里也就没用冰。
好明湘湘是畏寒不畏热的体质。
地衣从厨房里端的一叠绿豆糕和一碗冰镇奶皮出来。
那头春藤也刚好从外面走了进来,给明湘湘福了一礼才说话,“主子,方大娘过了来,说是有些事要跟您说。”
春藤口中的方大娘,就住在他们隔壁,那会儿明湘湘开了铺子总是进出,一来二去,碰见了几回,大家就熟络起来。
后来得知明湘湘开了脂粉铺,方大娘态度更熟络了些,说话时明里暗里对明湘湘多有打听。
前两个月上门借东西,见到了没戴面纱的明湘湘,看的直嚷哎哟喂,拍着胸脯说道,“姑娘竟然生得一副天仙美貌!”之后拿眼看明湘湘,那目光都很是直白露骨。
今日却又是不知为何上门。
明湘湘摆摆手,还是让春藤请人进来。
这位方大娘四十多的年纪,她家中大概日子过得不错,故而生的身宽体胖,走起路来腰身一摆一摆。
进来后笑就眯眯给明湘湘打了招呼,明湘湘请人坐下,又上了茶水。
天气热,方大娘喝不进去热乎乎的茶水,就没端茶盅。
嘴里直说着,“明丫头这般客气作甚,大娘刚在家里喝过两碗凉茶,这会儿也喝不下去。”一边这样说,眼睛不免看了眼旁边放着的两盘点心。
都是些精细吃食,方大娘心道她家倒舍得,不过又一想,这人手上开着一家脂粉铺子,大约是不差这几个钱的。
模样万里挑一的好,身段更起玲珑有致,手上还管着一家自己的铺子。唯一一点,这位家里只见她一人,奴仆倒是好几个,却不知爹娘是个什么境况。
念头转至此,方大娘就笑开了,聊了几句家常后,就问:“明丫头可是哪里人,你搬到这儿来有大半年日子了我都还不知呢,还有不见家中人,或是在别的地方?”
明湘湘慢悠悠端起冰镇奶皮,吃了一口,一边秀眉微微挑起了些,舌尖品了品凉凉的滋味。
咽下去后,才道:“我倒也是北地之人,父母无福,早早去了,留我一人孤独之身,故而这才回到故里,算是了了爹娘生前的一个惦念,全了我一点孝心罢。”
方大娘起先一听她是父母俱无的,下意识心中就有些不喜欢,又打算问下她家中可还有其他兄弟姊妹,却心里一动,想到她都是一个人来了这边,置办了院子和铺子,若是有位兄弟早该一同过来就才对,且有位兄弟的的话,这位也怕得不了家产吧。
如此,恐这姑娘是个独身。
没错,方大娘一直觉得明湘湘能有钱置办宅子还开了铺子,那必定都是父母给留的财产。
这会儿得了个答案,方大娘也不知该不该纠结,眼下看起来,除了父母俱无,她倒是一等一的好条件。
方大娘有个侄子,在城巡防营里做事,又体面又能挣钱,寻常人家很不敢得罪,日常只有巴结的份。
她这侄子年已二十,她哥哥嫂嫂不知给说了多少次亲,最后都黄了,没别的原因,就是侄儿嫌人家姑娘生得不好看。
侄儿那脾气派头大,硬是不肯妥协,同自己爹娘顶了几回嘴,她哥嫂唠叨得多了,那孩子便是休假也不愿意回家,就待在营里,白日和几个兄弟一起出去吃酒。
方大娘哥嫂急的不行,前儿又给私自看了一个姑娘,把儿子骗回来想按着他同意,却没想侄子性子大,直接头也不回就走了,这已经有大半个月没回家,她嫂子嘴角边都急起了一串燎泡,又来找她诉苦。
方大娘这脑子一动,立刻就想到了明湘湘。
论起漂亮,她活了大半辈子,再没见过生得比明湘湘生的更标志整齐的人。
若是有这般的好颜色,她侄儿还能不同意娶妻?
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不过得知人无父无母,心道姑娘家家,八字未免硬了些。
他侄儿倒是长的又高又壮,在巡防营做事,阳气重,命格大,该没那么多影响才对。
就是不知道她大嫂会不会介意。
几息的功夫想了这么些,随后,方大娘又问了些别的事。
明湘湘都不轻不重说了点,左右在这里住着,太冷漠关门闭户,什么都不让人知道反而不好。
这真真假假的消息一出,旁人议论一阵也就歇下了,若总是藏着掖着神神秘秘,大家反而时时背后说小话。
明湘湘何尝不晓得人言可畏之处。
方大娘走后,地衣忍不住说了几句:“这方大娘,缘何今日话这般多,也不知道讲究些,那些话三五不着的就问出来,哪有她那样的。”
“没甚大碍,先头却是我疏忽了,咱们太冷清反而不好,毕竟住这来有段时间了,借她的口把这套说辞传出去也好。”
地衣听了这才歇下嘴。
过了会儿,明湘湘又道:“你去和新茶和冰糖两人说说,吃了午饭叫他们同我出一趟城。”
地衣点头答应,转身就下去了。
主子要出门就是生意上的事,不用担心过问。
明湘湘吃食和他们不一起,她吃得更少也精致,多是单独准备的。
用过了午饭,明湘湘就带着两人出了门。
等快到城门口的时候速度慢了下来,前面有士兵拦这人车一个一个检查。
明湘湘掀开门帘一角,问怎么了。
新茶凑近了,小声回答:“主子,这两日城里戒严,进出都检查得仔细,也不知又要发生什么事。”
“知道了,让他们查看就是,莫慌。”
她来了淄尧有大半年了,知道这地和别处不同,时时会有些戒严的活动,有时巡防营那些人并带着兵器过闹市,一派紧张的模样也不是没见过。
故而心里不慌,跟着排着队,等着人检查。
那些城卫兵大多面目凶悍,过城的人都下意识禁声了。
突然不知怎的,传来一阵很大吵闹声,明湘湘皱眉,睁眼掀开车门帘去看。
却被新茶一下子从外头按住,他人凑了过来,少年声哑,压低了声语速飞快道:“主子别看,外头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