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那位威仪堂堂、神色桀骜的天子,曾经在战场上意气风发的大将,如今竟坐在这儿垂首红着眼眶。
在御书房外头候着的张德全,见已经午时过半了,里头也没个动静,有些着急,于是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低眉顺眼问道:“陛下,已经午时了,敢问您要在这边传膳,还是过去露华宫再用膳?”
皇帝这才晃过神来,默了片刻,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道:“过去露华宫罢。”话一落下,就站起身,风驰电掣迈步朝着西边儿的露华宫走去。
露华宫这头,赵仙仙正手脚笨拙地尝试着抱大皇子,她前世生完孩子后,得知自己再也不能生养了,就迁怒于他,连见都不想他,更别说抱他了。
皇帝进来寝殿时,见赵仙仙没有好好躺着休养,还把那逆子李陆抱在怀里,心里猛地一惊,看向那襁褓的目光闪过一丝狠戾,急忙走上前去想要把孩子抢过来。
“陛下,你看,陆儿今天是不是比昨日长开了不少,方才奶娘还说,他长得与臣妾极像呢。”赵仙仙见他过来了,双眸顿时变得波光潋滟,朝着他巧笑道。
皇帝的动作一顿,有些目瞪口呆,满心不解,但到底还是心疼她,压低了声音劝道:“仙仙,别抱着了,累着身子就不好了。”
“没事,臣妾的身子已经好多了,陛下不必为臣妾忧心。”赵仙仙柔声细语应他,她一想到昨日自己临盆时,皇帝一个曾在战场上厮杀过的男子,竟然没忍住为自己哭了出来,心中忍不住一暖。
这时皇帝也反应过来了,前世仙仙生完孩子后,就昏迷了许久,如今这是怎么回事?眼中这个抱着孩子的人真的是自己心爱的小姑娘吗?
他紧紧地抿住双唇,指甲深陷在掌心中,闭上双眼揣摩了片刻,努力稳住情绪说:“昭明宫那头,还有事,朕先走了。”
然后他就干脆利落地转身,阔步出了寝殿,剩下坐在床上的赵仙仙,与在一旁候着的清云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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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宫里还没有消息吗?”陈达自昨日听说了赵仙仙发动后,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如针毡,整宿都没合过眼。
管家眉开眼笑道:“陛下允了大将军您入宫了,您快准备一下罢!奴才听说娘娘顺利生了个小皇子。”
陈达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满心欢喜:“好好好,仙仙人没事就好,我现在就入宫去见她!”
待他风风火火地进了宫,跟着带路的宫人来到昭明宫的御书房后,行过礼后,就急不可耐地开口问:“陛下,贵妃娘娘可还好?草民现下可以过去露华宫瞧一瞧她吗?”
皇帝挑了挑眉,压下心里的翻滚的困惑,冷冷一笑,不动声色地询问:“大将军怎么突然想起来,想要去露华宫见贵妃?”
莫不是见仙仙生下了自己的长子,昏了头想要亲自过去对付仙仙?
这位镇国大将军也不是干不出这样的事,前世他就一直想方设法要杀害仙仙,若不是自己护着,恐怕早就
陈达被他这话气的一哽,以为他是不想让自己见仙仙,有些心乱如麻:“陛下,虽草民从前干了不少混事,可贵妃娘娘到底是草民与长公主的嫡亲闺女,草民知道她不愿与我相认,如今只是担心她产后有什么不适,想看她一眼。”
这话一说完,他就见端坐在书桌后的皇帝,瞪大了眼睛,死死绷着脸,额头上冒着青筋,用力地狠狠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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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夏的日头落的晚,到了戌时,露华宫里的精美绝伦的宫灯与烛光才全都点燃了。
赵仙仙独自用过晚膳后,皇帝都没有过来,平日里若是皇帝实在太忙,不过来用晚膳,也定会派人过来说一声的,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消息也没个。
被搀扶着回到寝殿后,她实在是受不了自己一身汗,黏腻乎乎的,可吴医女与略通医术的流云,怎么也不答应让她擦身,最后拗不过她,才用热水帮她擦了擦几处汗多的地方。
“清云,你让人去昭明宫问问,陛下今晚还来不来啊,都这个时候了,若他不来本宫便自己先睡下了。”
清云还没来得及应下赵仙仙这话,就见皇帝黑着一张脸,悄无声息地进了寝殿来,几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他扬了扬手,让宫人们都退下,然后缓步走到赵仙仙面前,咬紧了后槽牙,整个人怒火中烧,望向她的目光带着一丝阴鸷,“说,你是什么人?朕的仙仙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赵仙仙听了这话,顿时呼吸一滞,眼眶直接就溢满了泪,满脸涨红,陛下这是发现了自己不是原本十七岁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