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吃完那家炙肉出来的时候, 各自都是满头大汗, 阮之南拎着一瓶没喝完的北冰洋,手里拿着小风扇, 给傅从夜扇风。傅从夜热的连手表都忍不住摘了, 对她道“别给我扇了,给你自己扇会儿。你看你热的。”
阮之南额前刘海都被打湿了, 她说“我不要紧,您冰清玉洁的一位傅总, 能陪我来这种小破店吃饭都是赏脸了, 我怎敢不伺候你。”
傅从夜笑她,把她手里的小风扇掰过去一点吹她。
那家店在胡同里头, 是老店了,本来就狭窄, 一共五张桌子, 又是炙肉,在这八月天里就算是开了空调也热的人受不了。他俩都还挺喜欢这家店, 就怕是哪天被取缔了,他俩没地儿吃去,幸好那老板一直坚持到了今天。
阮之南“给老陈打电话吧, 他不知道把车停哪儿了。”
傅从夜牵住她的手“不着急,我们溜达一会儿。王府井这边也不太好停车, 他可能停的远了。走, 往西边走一走, 很久没有这样一起走夜路了。”
阮之南笑了笑, 晃着胳膊替他拿着半袖衬衫外套“行。确实很久没一起遛弯了。”
周末,大街上有来来往往的学生,年轻的情侣,光膀子的大爷,还有烧烤与摊贩的味道,有闷热的潮湿,有车水马龙的喧哗,他俩一路走,指着这些年或多或少来过的地方,吐槽一下看到的人或事,顺便消消食,他俩有点像结婚三十年还保持晚上遛弯习惯的老头老太太,说的话都是一开口对方就能猜到后半句的。
傅从夜显得很愉快,他额头的汗渐渐也干了,俩人牵着的手却汗津津起来。
他晃了晃手腕“今天回春景去住”
俩人各自在工作单位附近有一套房子,阮翎在总局附近的春景路胡同内买了套院子,找人设计改装之后,住的倒也挺舒服,小菊和其他几只猫也都在那套房子里。但傅从夜并不总回他靠近公司的那套顶层公寓住因为他觉得没人味。他只要是有时间,一定会先回春景路的院子去。
嘴上说是怕没人喂猫。
但其实傅从夜觉得自己比想象中脆弱。
他如果自己住在公司附近的那套顶层公寓里,半夜醒来,外头是窗帘也挡不住的日益严重的光污染和大片城市灯景,大床空空的只有他一个人,四处玻璃都映射着他一个人的脸,他在空旷的房子里发出声音的勇气都没有。
到那时候,傅从夜就心慌的厉害,有种迫不及待的想要让她出现在身边的。
要她的声音,她的气味,她的温度,包围着他,他才能安心下来。
他愈发深刻地意识到,他看起来可以忍受孤独,也不愿意与人多来往但前提是阮之南的痕迹无时无刻的陪伴在他旁边。小时候在他努力学会一个人面对各种困难的时候,阮之南就忽然蹦哒出来,在数年前的一个春天从他旁边热热闹闹的像小树苗似的窜起来,挽住他胳膊,就再也没松开过。
他就渐渐无法再适应没她的生活了。
高中期间,大学期间,留学期间,他所有的苦恼与家里家外的大小事,都有了诉说的对象,他一点不足为道的微小情绪都能够被人察觉。他在这个世界安心的过分,甚至哪天就是俩人坐在家里,房顶被炸飞了,他估计都不会吃惊,会跟阮之南一起惊愕,大笑,然后录视频,最后就慢慢悠悠开始收拾解决,就像解决他们俩从小到大遇到的一切困难。
他甚至认为自己被父母被同行称赞的为人处事的态度里,一半是因为阮之南在的功劳。
所有人都觉得是他一直成绩好,能力强,在帮她,带着她,但傅从夜心里清楚,是他太依赖阮之南了。
如今傅鹭搬出去住之后,一大把年纪拥有了第二春,反而不太需要他了。
左麦逐渐长大,现在频繁参加各国的跳台滑雪比赛,获奖无数,左鸣钟陪着她训练,也见不到人。
方笙转型去办其他行业的公司,但大部分时间是在陪左麦或者度假,上次视频聊天都几个月前了。
西樵胡同的家里在老爷子去世后,傅鹭的支持下,家里是大姑在管事儿,关系和解了很多,对他事业也有了很多支持。
一切显得平和却有点远隔,大的家庭不再出现在他生活里,傅从夜迫切想要一个小的家庭。
虽然说他现在已经觉得他和阮之南就是绝不可能离开彼此,他也绝不可能考虑下半生会和别人度过
但总是欠缺一个承诺。
身边的大学同学都结婚的结婚,生娃的生娃,他也渐渐觉得男女朋友的关系已经不足够了。
他想要在公共场合介绍说阮之南是他的太太,而不只是恋人,他想要有法律意义上的东西把他俩紧紧捆绑在一起。
但阮之南或许不太明白他的依赖和渴望。
傅从夜有点说不出口,他想办法说动阮翎和傅鹭,俩人才能在几个月前办了个两家之间简单的订婚宴。
阮之南当时还觉得他俩之间不需要这种虚假仪式。
俩人回到春景路院子的时候,都已经十点多钟了,一打开门,几个趴在屋檐上四处串门的猫儿跳下来,院子里的水池上,有几株靠着池边的莲花被啃的惨不忍睹,一看就是群猫的手笔。
院子里的灯亮着,这边每天有人来收拾打扫,一般到他们回来之前就走了,傅从夜从冰箱里拿出奶,把几个盆摆在回廊下头,挨个添上,几个上蹿下跳的小东西立马喵喵凑过来,围着傅从夜的西装裤腿撒娇,享受这顿只有男主子在的时候才有的加餐。
阮之南在二楼喊他“少喂点,你看小菊都胖成什么样了。它妈在的时候也没这么肥过。你要洗澡么”
傅从夜“嗯。你先洗吧。”
阮之南“东边的浴室也能用。今天晚上要不要一起看美剧,八点就更新了。”
傅从夜仰头笑“好。”
阮之南在蒸汽淋浴间里,正放着歌洗着澡,没注意到浴室门被打开了。某人敲了敲玻璃,阮之南揉着头发上的泡沫转过身去,就看到氤氲的浴室玻璃外,某人慢条斯理的脱掉西装裤和t恤,然后拉开了玻璃门。
阮之南“你没看到我也在洗么,家里浴室又不知一个,你干嘛要来跟我挤”
他拿过喷头,冲了一下头发和脸,把半湿的头发捋到脑后,然后逼过去亲了她一口。
阮之南“我头发还没冲干净的,你别过来哎,别推我嘛,浴室瓷砖很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