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念之前没想到,等到淋浴的声音在浴室里哗啦啦响起的时候,她才感到了那么一丢丢尴尬。
也就是这时候,她才明白了岑溪进浴室之前,那句无可奈何的“你真的要守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她留在这里,好像是有点不太恰当。
岑念不愿承认自己的不自在,把注意力专注在手里的德文原著上,好在那水声也没响多久,岑溪带着一身水汽出来了。
岑念看着他的头发,皱了皱眉。
“你不吹干吗”
岑溪不在意地抓起肩上搭的毛巾,随手擦了两把“过会就干了。”
岑念看见他的绝大多数时候,他的外表都一丝不苟、干净整齐,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和岑筠连挺像。
她看多了他把头发抹得干干净净,露出洁净额头和齐整柳叶眉的样子,现在看到他凌乱黑发垂下挡住眼睫的样子还挺新鲜。
少了些精英感,多了丝少年气。
“我来吧。”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岑溪一愣“不用了”
她却固执地拿过了岑溪手里的毛巾“我没有给人擦过头发,我想试试。”
岑溪“”
这有什么好试的
看见少女努力地踮脚,他刚刚忍不住发笑,脑袋就被一只小手给按了下来。
“低头。”她用命令的语句说。
岑溪不喜欢被人命令,可是她的命令却让他乖乖低下了头。
偶尔他也会升出一丝疑惑,不明白从小跟着外公外婆长大,没有父母陪在身边的岑念怎么会养出一种身居高位者的气质。
不止这一点,他所了解到的来这个家之前的岑念,和眼前的岑念完全就像是两个人。
他心有疑惑,可是什么都没问。
从前是他不在乎,现在他还是不在乎,只不过原因变了,对他来说,眼前这个岑念,才是真的岑念,从前的岑念如何,他并不关心。
岑念第一次给人擦头,擦得很仔细认真,岑溪弯着腰任她搓揉,气氛安宁融洽。
终于,她觉得这颗脑袋九成干了,满意地停下了手。
岑溪抬起头来,乱蓬蓬的黑发炸在他头上,丝毫没有他往日的精致,岑念看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用镜子也知道自己什么样。
“傻念念。”他看着她笑。
为她的高兴而高兴。
岑念把磨磨蹭蹭还想批几份工作报告的岑溪赶上床后,自己坐回了办公桌前看书。
她看了半个多小时,再往床上看去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坠入了梦乡。
联想起半小时前那个口口声声说着“我不困”,妄想再处理一些工作邮件的人,岑念不由有些好笑。
岑念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蹲下身仔细地观察他无防备的睡颜。
他睁眼时脸上总带着漫不经心的笑,闭眼时,眉头却反而蹙了起来。
岑念想做些什么抚平他的眉间,又怕笨手笨脚把本就睡不安稳的他弄醒了,最后,她什么都没做,单单只是看着。
他就像雨林生态缸里的那条变色龙,身上总有一层伪装,让人看不清他真正的颜色。
她不会去打探他真正的颜色,就像她也不希望有朝一日有人道破她不为人知的脆弱一面。
谁不怕疼呢
只是能忍罢了。
同样都是备受期望的继承人至少曾经是,岑念很能够理解他条件反射的伪装,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像他们这样的人,不需要脆弱,不能脆弱。
即使被逼入困境,也必须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这是在豺狼森林生活下去的第一条准则。
她想了很久,她能为他做什么呢
她才十七岁,无法和他并肩作战,只能被他守护在身后,但是她会成长,会长大。
岑念已经预定了这个人后背的位置。
现在是她,以后也会是她。
豺狼森林再凶险,她也不会让任何尖牙利爪有背后偷袭的机会。
看着看着,有困意袭来,岑念干脆轻轻躺上床。
她屏息凝视地看着他,还好,他没有因为她的动作惊醒,岑念放下心来,眨了眨眼,睫毛慢慢垂了下来。
她刚穿来的时候,做好了原主回来随时让位的打算。
可是现在她后悔了。
她不想走。
闭着眼,岑念默默批判着自己的想法,她真卑鄙,竟想把别人的生活据为己有。
从来没有迫切想要过什么的岑念,第一次有了迫切的愿望。
她想要在这个世界一直生活下去。
在有岑溪的世界里,一直生活下去。
她不想再回那个冷冰冰的玻璃世界了。
怕什么来什么。
睁开眼,岑念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时停的玻璃世界。
现在不是零点,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难道这是梦吗
岑念的目光扫过郁郁葱葱的雨林,转过身后,发现身后的金属大门又一次敞开了门缝。
上一次她走出这里,看到了林成周的葬礼,这一次她走出这里,又会看到什么
她明知眼前是个漩涡,却还是迈了进去。
不需要更多的理由,漩涡里有他,她就愿意被卷入其中。
岑念走出金属门,发现外面还是上次那条走廊,灵堂门依然存在,只是里面没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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