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玉苏扬唇一笑,对宋、郭二人的行为表示理解,行伍出身,天生率性而为。
“周大人,我敬你一杯,多谢你在陛下面前美言。”姚玉苏举起酒杯,郑重地道。
“夫人哪里需要我去美言,只不过是带个话儿罢了。”周麒麟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姚玉苏不敢小瞧这位“谋臣”,他能深获蔺郇的信任,又屡屡相助于她,得到了他的好感,足见此人不简单。
这一喝,便是月上柳梢头了。
宋、郭二人脚下的酒坛子密密麻麻,两人却还摇摇晃晃地在划拳喝酒。
姚玉苏也有些微醉了,看着屋外的树叶,总觉得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麒麟酒量稍逊色一些,别看他镇定自若地坐在那里,只不过是秋后的蚂蚱了。
“夫人,今日就到此为止了,我先带这二人回去了。”周麒麟面色如常地站起来,身子却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砰!”
姚玉苏侧头闭眼,不看都知道摔得不清。
这一摔,周麒麟一时半会儿没能爬起来。
“红杏,快扶一下。”
门前,一个身影出现,却不是红杏。
“陛下?”宋威正对着门口,眯眼看去,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姚玉苏也被吓一跳,都这个时辰了,宫门早已下钥了,他怎么还出来了?
他跨步进来,沉眼一扫。
“尔等耍酒疯耍到慎国公府来了,是嫌自家地盘太小了吗?”他负手站在那里,积威深重,不容小觑。
宋、郭二人瞬间就醒,忙不迭地爬起来,又是请安又是认错。
“还不快回去!”蔺郇黑着脸,轻斥一声。
“是,臣等告退。”宋、郭二人额头沁汗,刚刚喝了十几坛酒没落半滴汗水,现在却是要汗如雨下了。两人一左一右地扶起倒在地上的周麒麟,头不敢回地撒腿跑了。
偌大的屋子,残局一通,除却不敢出声的下人,便只得这两人面面相对了。
“太夫人好手段,不过这点儿时间而已,朕的大学士为你当了说客,朕的左右将军成了你酒席上的座上宾。呵!”数来数去,好像就没他了。
姚玉苏现在头脑不是很清醒,想一想周麒麟都喝成那样儿了,她其实就比周麒麟好一点点。
“陛下非要这般猜测我吗?”
“乃是太夫人的所作所为引人遐想。”蔺郇上前一步,撩开袍子坐在圆桌的上座,双手撑开搭在膝上,环视一通,这席桌着实不差,下酒菜就六七盘,果然是投其所好。
酒意让她浑身热血,神经也比平时松弛了许多。见蔺郇坐下,她也不请自来,坐在他的左手方。
蔺郇看了她一眼,很怀疑她是醉了。
“活着不易,更何况孤儿寡母呢?”姚玉苏轻笑,双颊飞上绯红尤其好看,她半眯着眼道,“我又做错了什么了?想给自己增加点儿份量,不至于日后再落水的时候不再沉得那么快,也是错了?”
蔺郇瞥了她一眼,毫不留情的说:“看来你确实是醉了,绑着这些重家伙,你只会沉得更快而已。”
姚玉苏像是没听懂,两眼一眯,又像是要睡着了一般。
“呵,舍近求远。”他强制自己偏过头不去看她,看桌看椅看酒杯都好。
“什么?我没听清?”姚玉苏稍稍向前倾身,奈何喝上头了的人重心不稳,一下子就往前栽去。
在她栽倒的路径上,必经之路便是他的怀抱。
蔺郇本来伸出的手也收回了,于她来说,他向来是多管闲事的那一方,现在应该学乖一些才是。
果不其然,她一头栽倒在他的膝上,身子也沉重地下滑。
蔺郇伸手拉住下沉的她,脸色不虞地道:“你是真醉还是装醉?”
“你拉我做什么?”她仰头眯眼,倒打一耙。
得,又多管闲事一回。
“好,你下去吧。”他也是有脾气的人,手一松一甩,她“噗通”一声,犹如石子儿沉入了湖底,她摔落在地板上。
“嘶——”她呼痛起来。
蔺郇居高临下地瞥她:“太夫人不是一向喜欢不假于他人之手吗?倒是起来啊。”
这一摔,痛觉摔醒了她的神经。
她听着这讽刺的话倒是真的争气地爬了起来,虽然爬起来的过程有失风范,但还是凭自己的力量坐回去了。
“陛下说的没错,我一向骨头硬,不喜欢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姚玉苏抬起头,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坦然地面对他,“虽然不比陛下高瞻远瞩、筹谋得当,但能走到今天,我确实靠的是自己。”
她不是攀附大树而生的柔花,她是那大树旁边站着的翠柏,任尔东西南北,她都凭借自己的力量稳稳地立在这世上。
蔺郇看着她被激怒到强自镇定的面容,思索自己是否真的说了很过分的话?
“玉苏儿……”他忽然叫起了为数不多人所知的小名。
她两只胳膊一阵发麻,后背也冒起来冷汗。
“不要这样叫我!”她闭上眼,浑身都快打摆子了。
蔺郇轻笑了一声,翻起旧账来:“只许你在信里叫我泽愚,却不准我叫你玉苏儿,这又是哪家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