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玉珺并不是爱慕权势的人,玉珺只是一心爱慕陛下而已……”
一直安坐一旁未曾开口的秦氏抬起了头,她淡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
姚江似乎也十分意外,这理由……简直单纯得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并非是蔺郇不够优秀以至于让姚江不敢相信,实在是“陛下”二字在“蔺郇”之前,这些对宫城趋之若鹜的女子们大多被前面二字给诱惑,倒是忘了去深究蔺郇本人到底够不够让人喜欢。
玉珺双手捏成了拳头,从未如此认真的说道:“父亲,母亲,你们二人是最了解女儿的。旁人爱慕虚荣,受惑于陛下的身份而进宫,但女儿不是。早在蜀地的时候女儿便心系齐王了,不管他如今是皇帝还是齐王还是旁的什么人,只要是他,我都要嫁。”
这才是姚玉珺,姚江眼里与“俗人”划开界线的小女儿。
可这样冰清玉洁、天真烂漫的女儿真的要投入那大染缸中去吗?姚江面露挣扎。
他相信玉珺的话,正如同他相信自己对玉珺的教育。可“喜欢”二字就足以让他放下原则,送女儿入宫吗?他忘不了玉苏的遭遇,更忘不了玉苏在生死线上搏斗之时自己束手无策的感觉,太无力了。
“玉珺。”姚江紧绷的双肩微微垮了下来,他叹着气道,“你大姐入宫的时候你还小,待你长大了她已经在宫里站稳脚跟了,所以你不知道这其中的艰难。你想想,若你嫁给了旁人咱们家还可以给你撑腰壮胆,可你若进了宫里,咱们拿什么跟陛下叫板?到时候你受了欺负遭了罪,谁给你喊冤叫屈呢?”
于玉苏,姚江确实算不得称职的父亲。但于小女儿玉珺,他真的是耗费了大量的心血,不仅是慈父也是恩师。
此时的玉珺还不懂世道艰辛,她笃定自己的选择,更相信自己的能力,她像大白鹅一样高高仰起了脖子,信誓旦旦的道:“陛下会喜欢我的,就算他不能保护我我也能保护自己。”
秦氏夫人抬了抬眼皮,看着像极了自己的女儿,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夫人。”姚江黔驴技穷了,只得转头求助夫人。
秦氏打量着玉珺,默不吭声。
“母亲。”玉珺转身,上前两步跪在母亲的膝下,她拉着秦氏的手祈求道,“好活歹活都只有这一辈子,就让女儿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从小她就知道,虽然开口教育自己的是父亲,但授意的大多是母亲。她能否进宫,能否如愿以偿,就看母亲的了。
秦氏一向少言寡语,今日也不例外,她看着面前的女儿,看着她俏生生的脸蛋儿道:“可以。”
玉珺面上一喜,姚江吓得同样站起了身:“夫人……”
“有两个条件。”秦氏道。
“母亲请讲!”玉珺喜上眉梢,拽着秦氏的手亲热的道,“别说两个了,一百个我都答应。”
秦氏嘴角稍扬,道:“其一,若陛下选中了你,无论日后多么艰难,你不得向家里求助。”
玉珺脑筋转动,思考片刻,慎重点头:“好。”
“其二,你若要进宫,须先征得你大姐的同意。”秦氏说出第二个条件。
玉珺喜色稍敛,眉头轻皱。
在桑山下的庄子里,姐妹俩曾隐晦地聊过此事,姚玉苏言里言外都是不想让她进宫。
“为何要征求大姐的同意?”玉珺面带难色,她已经知道姚玉苏的答案了。
秦氏轻轻一笑,像风吹过树叶子,道:“你若是这点都想不明白就别去丢人现眼了,好生在家待着吧。”
玉珺面上一僵,有些脸红。
……
十五将至,随之而来的便是新朝第一次大选。此次选秀的范围为官职九品以上的官眷,其女须得十六以上,已婚、订婚或是面容手足有缺陷的可以排除在外。
不仅如此,蔺郇还特地加了一条“若两家已在商议婚事中,也可不入名册”。这一条便是在隐晦的告诉众人,若是女儿长相齐整但无婚约却也不想入宫的也可以,直接以正在商议婚事为由报礼部即可,不要搞得像是强抢民女一般,有失格调。
本来已经在相看好人家的夫人们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并非所有人都想让女儿进宫,若是挑得一位上进俊俏又门当户对的女婿,岂不是比做皇帝的亲家要上许多?还免了被人惦记的危险。
“以此可见,陛下是位难得的仁君呐。”左丞家的老夫人握着拐杖,眯着眼看着膝下儿孙感叹道。
巧了,左丞家的大孙女已许给了宋家,诸事已定,只等五月婚期一来即可;二孙女也相看了一门清贵人家,两家已经看对眼,就差媒人上门敲定了,陛下此令一下,老夫人可算是宽了心。
可旁人未必是这样想的。
老夫人在感叹生逢良时的时候,二孙女锦如却有些郁郁寡欢。
许给宋威的大孙女月如在袖子底下拉了拉妹妹的手,悄悄送去安慰。
锦如垂眸,心情并未好转。她心里想的是大姐那门婚事自然好,公公是太傅,夫君年轻有为又深得陛下信任,以后封个一品诰命是轻轻松松的事儿。但自己那桩婚事比起来就差远了,老夫人给她看中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编修,祖上做得最高的官儿也不过从二品,以后有得苦日子熬了。可老夫人积威甚重,她只是众多孙女中的一个,哪里敢有异议呢?只得认命。
这厢慎国公府,有人站出来对命运作出了抗争。
姚玉苏一边用小匙子搅动着红枣新做的糖浆,一边抬头看向面前忐忑的人:“你说你要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