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息带着底下人赶到时,乔音也早带着林兴义在楼下等着, 她按照秦息发来的短信, 换了身略显文艺的衣服, 化了个淡妆。
四人简单打了声招呼,一块往吴秋语家走去。
在路上, 通过林兴义和李浩泽的讲述,乔音对吴秋语家的情况, 也有了些了解。
吴秋语父母是生意人,他们自己在外边开了家水果店, 平时生意一好起来,简直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大多时候, 他们也是早出晚归。
由此一来,平日里, 夫妻两人与女儿真正接触的时间并不多。不过吴秋语自身好学,倒没让父母在学习上操心。她平时在学校寄宿, 周末便回家拿些零食和换洗衣服, 一个人独自往返, 倒也没出过任何事。
四人交谈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对方楼下。
上楼后, 秦息带着乔音落后几步,林兴义最先上前去敲门。
想必是最近上门打探情况的人有点多,林兴义敲了好几分钟的门, 里头才传出一道不大情愿的声音:“你们到底能不能别来吵我们了啊?!这三天两头的跑来问有什么用, 我都说了, 我们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们要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去……”
乔音面露诧异,有些疑惑地望向秦息,秦息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他带她走到门前,一派温文尔雅的老师作风,他敲了下门,温声问道:“请问这里是吴秋语同学的家吗?”
他脸不红气不喘,口吻寻常道:“我是小吴同学的物理老师,正好今天没课,我就跟她的生物老师一起过来,买了些东西来看望你们。”
乔音挑挑眉,似是没想到原来他撒谎能撒得这么溜,这与他平时的样子相差太大了。
她正瞧得有趣,便见不过半分钟,紧闭的大门,被人慢慢打开。
吴母小心翼翼探头出来,见秦息衣着休闲,气质温和,她才肯接过秦息手里的东西,勉强笑起来:“两位老师,你们快进来坐吧。”
说着,吴母回头看去,直接拒绝了林兴义二人,“你们两个就别进来了,我已经没什么好交代的了。”
秦息带着乔音快速而客气地走了进去,仿佛不经意问:“他们两个是什么人?”
“还能是谁,还不是那吃饱了没事做的警察,”见秦息进来,吴母立马让道,她抱怨说:“从我女儿去世后,这些警察就天天跑来找我和孩子她爸,他们每天不是问这就是问那,问得人都烦了。”
“哎不是,阿姨你怎么能乱说话呢,”李浩泽是个直性子,听到这话,他忍不住上前辩解:“我们以前来家里找你了解情况的时候,你哪次好好回答过我们了?”
“我怎么没好好回答你了?”吴母声音大了几分,语气不满道:“我不都说了嘛,你们问的这些问题,我一个都回答不上!”
“您别多想,”乔音上前顺了顺吴母的背,稳住她的情绪:“警察他们也只是想尽快抓获杀害您女儿的凶手,他们也没恶意的。”
“对,吴阿姨,”李浩泽语气渐渐缓和了些,“明明是我们在没日没夜地搜集证据,帮你们抓凶手,想还死者一个公道,结果你们做父母的,非但不理解,还反过来埋怨我们……”
“你们要抓凶手,那是你们的事,是你们的工作,你们的责任,这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说着,吴母眼眶禁不住红了一大圈,她反问道:“难道你们以为我女儿走了,我就不难过嘛?!”
“她还这么年轻,你让我们这些做爸妈的怎么接受?”吴母指着二人,声音哽咽道:“可你们倒好,你们这些警察,自私自利,就为了破你们的案子,你们隔三差五跑来找我,硬是要逼我一遍又一遍提起我女儿,你们难道就不是在戳我们心窝子?”
“你……”李浩泽还想说话,却被秦息一手拦住,他上前去扶住吴母另一头,和乔音一起,把吴母扶到沙发上。
乔音抽过纸巾,轻轻帮吴母擦掉眼泪,吴母过了许久,才止住泪水,她望向二人,有些歉意道:“老师,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
秦息宽慰她道,“您现在的心情,我们完全能理解。”
乔音接话道:“是的,阿姨,小吴这孩子在学校表现一直很好,平时下了课也经常来办公室问问题,要说她是因为做错什么才被杀害,那我肯定第一个不信!”
许是听到最后一句,让吴母瞬间有了情绪,她反问道:“小语她能做错什么事?她这么听话的一个好孩子,她能做错什么?!”
“对对对。”乔音应声附和,有些无措起来,她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家长不配合的情况。
秦息瞧着,慢慢压低声道:“阿姨,您好好想想,小语平时一个人来回这么多次都没出问题,怎么偏偏这回就被人杀害了?而且她尸体被人发现的时候,据说衣物完整,钱财也还在,凶手不为钱财,也不为美色。”
他循循善诱道:“您说这凶手他究竟图个什么?”
“再或者说,假如小语她真没什么仇人,那会不会是因为凶手跟你们认识,跟你们有怨,所以才会把怨气发泄到小语身上。”
听到这话,吴母开始慌了起来,她一边想,一边道:“不可能啊,我跟小语她爸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哪来这种仇人。”
乔音往秦息的方向探了一眼,两人不着痕迹地轻点点头,她接话道:“阿姨,您再好好想想,说不定还有什么事被您忽略了呢?”
吴母弯下腰,有些痛苦地抱住头,“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你们能不能别问我了……”
乔音和秦息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如果不出意外,今天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了,她叹了声气,扶起吴母道:“阿姨,那您先好好休息,我们下次再来看你们。”
吴母点点头,临走前,秦息还留下一个电话号码,让她但凡想起什么,都可以给他打电话,由他转交给警方。
乔音和秦息沉默地往楼下走去,李浩泽和林兴义还待在楼下没走,他们跑上前来道:“老大,你们问出什么了吗?”
秦息摇了摇头,“没有,她说她没想起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老大,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李浩泽突然大步上前,林兴义用力拖住他,小声提醒道:“行了别说了,这忙了这么久,谁心里都不好受。”
秦息抬手:“你放开他,让他说。”
小林不大情愿地松开手,乔音看着满脸怒气的李浩泽,下意识上前半步,离秦息靠近了一些。
“老大,虽然我才来不久,但我敬你,也佩服你,我知道这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我还是得说,”李浩泽忍不住狠狠踹了脚地下石头,“我真他妈觉得这行太憋屈了!”
李浩泽质问:“我就不明白了,就我们那点破工资,我们怎么自私自利了?就为了这起案子,我们几乎24小时都埋在案件里,为了这事儿,我连我妈生病了,我都没向队里请假去陪她一次。”
“但他们受害者的父母倒好,”李浩泽说着,声音渐渐有了些沙哑:“这女儿遭人残害,他们非但不理解,不配合我们提供信息,还反过来认为是我们多事。”
“到头来,这为女儿讨回公道的事,居然只能靠我们一帮素昧谋面的陌生人。”
“队长,我想不明白,假如连跟受害者最亲近的父母都不想为她们讨回公道,那我们这些陌生人又每天在忙些什么?我们做的这些事,它还有意义吗?”
秦息抬眸,静静看着他:“就因为你选择了这一行,选择了警察。”
乔音慢慢往后退去,秦息拍了拍李浩泽的肩膀,宽慰他道:“为死者讨回公道,查清楚它背后的原因,原本就是我们的工作。”
李浩泽不由得没了抱怨,听秦息继续道:“假如真像你说的,连死者父母都嫌麻烦,怕凶手报复时,那能为死者讨回公道,也有权利为他们讨回公道的,也就只有我们这些人了。”
秦息静静望着前方,目光有些悠远,“更何况,万一哪天,这份灾难降临到你亲人头上了,你还会认为你现在做的都是没意义的事吗?”
李浩泽终于缓缓松开拳头,用力点了点头。
秦息见对方听进去了,他接着道:“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到,趁现在时间还早,我准你半天假,你也回去多陪陪阿姨,等下次有空,我再去看望阿姨。”
李浩泽已经感动得说不出话了,倒是林兴义屁颠屁颠,冒出头问:“队长,那我呢??我妈妈她今早上也来电话了!她说她最近老是头痛,问我啥时候能回家去看她!”
“去你的!”听出林兴义话里的调侃,李浩泽笑骂:“我妈妈她是真的生病好几天了!”
林兴义嗤了几声,便赶紧往秦息身后躲去,秦息毫不犹豫侧身,让林兴义扑了个空,三人宛如没长大的少年人,打作一团。
乔音在一旁瞧着,也忍不住跟着高兴起来。
傍晚的余晖落在秦息身上,她忽然发觉,原来惯常对她冷着脸的人,其实也可以笑得这样肆意张扬。
从少年人到能独当一面的队长,她原来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四人随后告别,她也往家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