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关上了门。
沈浩后面的话就没说出来。
沈千鹤回屋后就爬到了床上,接着把自己裹了起来,瞪大了眼睛躺在那里。旁边是开着的电视,他说他看,其实他一眼也没看,一句也听不进去,他就是想待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外面突然狂风大作了起来。
风卷起的石子和沙尘,打在了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沈千鹤开始有点迟钝,把脑袋从被子里抬了起来,可很快就想到了外面的樱花草,连忙冲了出去。
可打开露台门一看,就愣住了。
一架直升飞机停在了露台上,穆尊从里面走了出来。
沈千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怎么……这么过来了?”
穆尊回答他,“知道你心情不好,想带你去玩玩。”沈千鹤有点抗拒,“不了,前两天不都玩过了,我只想自己待着。”说到这里,他也知道欺骗不对这事儿,道歉说,“早上骗你是我错了,我知道你是好意,我就是不想动。”
说着,他就想回去,结果被穆尊一把抓住,抱怀里了。
沈千鹤双脚离地,吓了一跳,“你放手啊。”
穆尊直接把他扔到了副驾驶上,不由分说的绑上了安全带,这才上了驾驶座,关上机舱门,顿时,窄小的空间就剩下了他们两个,穆尊说,“我想我前几天想错了,所以换了个方向,我觉得你应该喜欢看这个。”
说着,他操纵着直升机缓缓起飞。
沈千鹤开始有点气,不想说话,可随后大概是瞧着穆尊真把飞机开起来了,就有点好奇了,“你什么时候学的?”
穆尊回答他,“前几年放假的时候。你知道的,生命那么长,这不过是特别短小的一段时间。其实长命百岁没什么不好,起码你要学很多东西的时候,时间格外充裕。”
沈千鹤没吭声。
穆尊就接着说,“我原先一直在想,你不高兴应该是再一次经历了父兄的死亡,他们都死了,你却活了下来,你有心结,在想不开。”
沈千鹤看他一眼,“不是。”他望着窗外的天空,若是平时肯定是好奇死了,毕竟他是个连新汽车都很喜欢的家伙,可现在,却有点兴致阑珊,“其实是有一点,但天师信的就是命,不能强求。我没那么不自量力。”
穆尊点头,“所以我回去就在想,你在难过什么?”
沈千鹤笑笑,“你想出来了?”
穆尊点头,“想出来了,既然命不可求,那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漫长的生命,明明有着那么强大的力量,其实什么都不能做。救不了家人,也救不了自己。”
这话一落,沈千鹤神情就怔了。
显然,穆尊说中了他的所思所想。
他想的就是这些,上古修士赐予了他永生不老,可他需要吗?如果让他选择,他宁愿当年跟父兄一起死亡。如果让他选择,他不愿意看到小侄子越来越老,甚至有了老年痴呆症的症状,他不想一个个的送走亲人,而他只能告别。
长生好吗?也许对有些人是好的,可对他不好。
他想爸爸了,想哥哥了,想家了。
他不吭声,穆尊也没说话,直升机在原地徘徊,不知道何时居然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开始下落。
等着停下,沈千鹤才看到,这里好像是一处院子,他问,“这什么地方啊。”
穆尊回答,“你看看。”
沈千鹤跟着他走了过去,却瞧见了吴景然正在操场上带着个小男孩子玩滑梯,旁边还有好多孩子等着,叫着,“吴爸爸,该我了。”
穆尊说,“吴景然放弃要孩子了,不过他资助了很多孤儿院。有空就来这里照顾孩子,你觉得他被妻子谋杀夺财好,还是这样好?”
沈千鹤没说话。
穆尊又拉着他上了直升飞机,很快就飞到了另一个城市,这次带他来的是一个生日宴会,中间的女生穿着漂亮的洛丽塔小裙子,正在吹蜡烛。他很快就认了出来,“这是璐璐。”那个他装女孩,跟他在洛丽塔聚会时嘟嘟囔囔的小丫头。
穆尊点点头,“出了事以后,她父母发现自己给孩子的真是太少了,于是把她接到了工作的城市。她现在过得很快乐。”
看了一会儿,穆尊又拉他走,沈千鹤这会儿已经知道套路了,问他,“又要带我去看谁?”
穆尊就说,“还挺多的,大家都很愿意给你分享现在的快乐生活。当然,都是我提出的要求。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活着没有什么不好,也许你会送走很多人,但也会迎来很多人。”
沈千鹤没吭声。
穆尊又说,“更何况,你忘了,不是只有你长生不死,还有我呢。他们都会走,只有我永远不会走,陪在你身边。”他问,“你郁郁寡欢,可能还有求死的想法,可你舍得吗?让我孤单上千年上万年?你是想让我也入画吗?”
沈千鹤看着他,穆尊也低下了头,他发现,穆尊眼睛里全都是他。
这样的男人啊。
明明自己任性嘴毒还不顾他颜面伤害了他,可他依旧包容他爱他。
他如何能忍心离开,摇摇头,“不舍得。”
穆尊终于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怕他想太多,于是带着沈千鹤又跑了几个城市,这次不是匆匆一瞥,而是每个住几天,沈千鹤见到了从蜃的幻境里活下来的一家三口,也见到了被困在画中绝望的女孩,还见到了正在拍戏的小花妖,他们过得都很好每个人都在谢他,尤其是草草还告诉他,球球还在争取阿芝时,沈千鹤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没有人因为岁月的长短而亏待每一天,他是魔怔了。
等着从外地回来,沈千鹤心情好了,就发现自己长时间荒废,工作都好久没做过了,都是沈柏和沈浩顶着。
他就有点不好意思。
就提出第二天自己去工作室坐坐,帮帮忙。
他都半个多月没提起心思来了,这会儿有了心,谁能拦着啊。再说,工作室那头的确需要他出面安抚一下了,省的不少人都觉得沈千鹤归隐了。
于是第二天,沈千鹤就穿了件枣红色的长衫去了工作室。
其实灵异事件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多,毕竟这世上还是人多鬼怪少。再说,就算出了事,能找到这里也是少数,所以沈千鹤来了就来了,一共就碰见了一件小事——人家要结婚,求沈大师给算个良辰吉日。
这是喜事,沈千鹤格外愿意,因为显得无聊,还替他们卜了一挂,最终皆大欢喜。
等到了下午三点,瞧着实在是没人来,沈千鹤就准备先回去了,他跟穆尊约好了,晚上要一起看电影的,穆尊说还要请他吃烛光晚餐呢。
没想到就这个节骨眼,一个男人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
那是个十分英俊的男人,而且一看就出身不错——手工定制的西服与皮鞋,江诗丹顿的手表,无论从哪里看,这个男人都不该在脸上露出如此交迫不安的表情。
可他的确如此。
闯了进来后,他立刻大声喊道,“谁是沈千鹤?谁是沈千鹤?”
沈千鹤问了句,“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猛然冲了过来,一把拉住了沈千鹤的手,扯着他就往外走,“快点,快点,我老婆要生了,你必须得去帮帮她!她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