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炎晨一言不发向外走。
秦明宇带着高海往外追:“这事儿还有商量余地――”
“开什么玩笑!”路炎晨劈头呵斥,从裤兜往出摸烟,脚下不停地抽出一根,咬住过滤嘴点着了,慎重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一系列准备,“这么多年我也只碰到过两次,你们谁都没经验,多少条人命在那儿!”临时想找到和他经验相差无几的人,更来不及。
“万一――”
“没万一。”
“要不要留什么话给嫂子”
路炎晨睨了他一眼,没吭声。
秦明宇简直就是明知故问,所有审讯内容都是高度机密,半个字都不能露。
他推开走廊尽头的铁门,跳上秦明宇的车,将自己的车钥匙抛向高海:“钥匙送过去,让她等着我。”他们都知道他订的房间。
秦明宇也跟着上车,没耽搁,急着给队里拨电话。
车开出去。
一路红灯一路闯,路炎晨都没含糊,只在穿过酒店楼下那条马路,透过前挡风玻璃去望高处,目光掠过,没来得及找到她的房间,就开过去了。
他捏着方向盘的手心有细密的汗冒出来,握得过于紧了,可手一有汗就打滑,更要攥紧。
仿佛发泄一般,长鸣车笛,前方吉普车被唬得让开了,司机探出头大吼:“干嘛呢!大半夜的!这道上就两辆车,也至于你这么催!”
他丢出去一个冷透了的眼神,油门猛踩,冲出了二连浩特城区的夜幕。
……
此时的楼上,那间房内温暖如春。
归晓趿拉着拖鞋离开浴室,端详那张大双人床几秒后,开始换床单、被罩和枕套。
路炎晨还没回来。
走廊外有人交谈,楼下,似乎有舞厅,这些俗世杂音交缠着,都让归晓静不下心。她又等了十几分钟,按耐不住拨了他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低头看看,的确是路炎晨的号码,没拨错。手机没电了
归晓胡乱猜测着,想要再拨试一试,许曜的电话突然进来了。
她接了,那边叫了声归晓,她应声:“我急着要打一个电话,你长话短说吧,要不然明天我再给你拨过去”
“我就是心里压着事,想找人聊聊,”许曜难得这么不通人情,低声说,“彬彬检查结果不太好,和国内诊断出来的肿瘤不一样,还没确诊,但她这种更麻烦,要放疗,放疗能让肿瘤治愈,可一旦有了这种病,复发几率很高,每次位置还不同。”
归晓静了静,不晓得说什么。
许曜又讲了几句,全然是她听不懂的病理和诊断术语。
她明白这是个倾诉电话,于是,压下自己惦记路炎晨的心思,耐心听起来。
不久,有人叩响了房门。
“你等会,别挂,我去开门。”归晓一秒没多耽搁,将手机丢到棉被里,趿拉着白拖鞋跑到门廊上,只在开门前多了个心眼,凑着瞧去。
不是路炎晨,是高海
门打开后,这个和归晓有过短暂交集的汉子比上趟见她还要窘迫,结巴了半天,递出一串车钥匙:“嫂子,路队给你的。”
归晓一愣:“他人呢”
高海愈发心虚:“有事,让你等着他。”
“什么事要等到什么时候”
“尽快吧……”高海退后半步,挺愧疚地盯着归晓,也不晓得要说啥,根本就什么都说不得。
路队没交待过。过去他们出生入死的,有家属的也都不在身边,怎么安慰人,大小伙子憋了足足半分钟也没想出来任何对策。再说,高海自己也乱得很,情况太复杂危险,脑子都要爆炸了,他可没路炎晨那么冷静――
归晓本就因为他关机担心,再莫名拿到车钥匙,送钥匙的人又不肯多说半个字,愈是心慌:“……是不是出事儿了”
“嫂子,”高海顿了半晌,重吁出口气,“你保重。”
车钥匙往她手里一拍,转身就大步跑。
归晓急了,伸手要将人拽回来,硬是没拽住:“高海!”
高海被她叫住,停步一瞬想到路队人都走了还冒这么大危险,九死一生的,眼眶猛地就红了,头也没回,推开防火通道的木门,跑了。
她傻了,眼看木门重重撞回去,一声巨响贯穿走廊。
如此站了许久,才模糊着想起来,许曜还在电话那头等着自己。
回房从被子里找到手机,想说话却被哽住,只有自己不断起伏的呼吸声。
“归晓你要有事以后再说。”
心跳一声重过一声,深想一分就想哭,可又拼命安慰自己,归晓,别多想,他一个脱了军装的男人还能有什么危险肯定是他遇到老战友们喝多了,怕自己生气。
他战友又不会说话,各个都是傻大个,就会反恐。
完全不懂说了什么荒唐的话,保重什么的话,能乱说吗……
“许曜,”归晓提上口气,“你先陪你老婆看病,人命关天,钱都是小事,等你回国――”
声音抖得骇人。
“你那是不是出事儿了”对方听出不对,打断。
“没,”归晓右手按着一阵阵抽痛的胃,轻喘了口气说,“肚子疼,明天再给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