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璇当然没有三头六臂。
他听完双方言语,知晓了大致,挽剑对澄心大师与长使一揖。“晚辈受温宫主之托,护送温小姐来此,请恕我等冒昧闯入。插手别派之事原是不妥,然而朝暮阁以众欺寡,确实不公,袖手事外有愧师门训诫,还望长使见谅。”
少年答得干脆,场中众僧无不大喜。
长使的气息沉下来,以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长空老祖真是死于你手”
苏璇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解释起来颇为复杂,唯有道,“天道昭昭,报应不爽,他确已身死。”
这一消息实在震骇,连枯禅大师都禁不住念了一声佛号。
长使停了一停,慢慢道,“武林竟出了苏少侠这般人物,可喜可贺,既然如此,不妨与玄月正式一战,也好让我等一开眼界,见识一番正阳宫的绝学。”
此时台上已所剩无几,苏璇对宁樱与宁芙一致意,二女收剑跃至台下,守在温氏兄妹身边。
玄月追了少年良久,始终不得正面交战,早蓄了一肚子火,闻言抖铁杖一挥,三十六枚杖铃紊乱的震响,台下的温白羽顿觉说不出的烦闷,众僧纷纷抬手掩住双耳。这一柄玄铁杖是玄月寻巧匠精心打造,杖铃以响铜制成,构制独特,一旦内劲贯注,即有扰人心神之效。
然而苏璇在古阵听惯了落雷森森,只当等闲,仍是神凝气定。他清楚朝暮阁的人尽管被扫落台外,人数依然稳占上风,一旦长使反悔,化城寺还是难逃一劫,这一战至关重要,必得有所震慑,长剑毫不退避的展击而上。
一个是赫赫有名的凶僧,一个是籍籍无名的少年。一时间铁杖凌空,剑化白虹,剑啸与杖响交错,斗得难分难解。澄心大师目露讶色,他知道正阳宫的身法剑法均以轻灵见长,少年施展起来却是内蕴风雷,起落之间宛如沧浪涤日,天河倒卷,端的是气势非凡。
温白羽目瞪口呆,她从未发觉一路相伴的少年竟如此不凡,一剑在手雄姿英发,看得人心驰神移。
玄月原本压根不信少年杀得了长空老祖,对阵越久越是骇异。苏璇虽然年少,剑势精妙绵密,沉稳老练,全无破绽可寻。饶是玄月使出全力,杖影连击如霹雳炸响,依然攻不进半分,他故意示弱卖个破绽,引得苏璇追袭,觑得时机杖尖一抖,机括暗拧,三十六枚杖铃蓦的飞散,如一朵妖花激旋而绽。
杖铃外缘极薄,蓝汪汪的显然淬了剧毒,两人辈份有别,年龄殊异,玄月居然暗出阴招,可谓无耻,温白羽禁不住惊呼,眼看苏璇要血溅台上,忽然他左腕一拧,指尖隔空连弹,三十六杖铃如多情少女的眼波,盈盈一转又飞了回去。
玄月大惊,避让之际身法一乱,肩上刹时被长剑所伤,绽出了一道血花。
苏璇一招得手,清光暴涨,如飞瀑千重连袭而至,玄月接了七八招,最后一下足底一空,竟被少年生生迫出了台外。他不甘心就此落败,半空一拧刚要跃回,一枚杖铃忽的从苏璇左手飞出,直袭他面门。玄月气得七窍生烟,被迫以铁杖一架击飞了杖铃,一口真气也已耗尽,双脚实实在在的落了地,输得无可辩驳。
台下寂静了一刹那,齐齐爆起了喝彩,数千僧众无不欢赞,就连澄心大师的脸庞也绽出了一丝笑意,“正阳飞觞指,果然名不虚传。”
玄月恼怒的大喝一声,正要跃起再战,枯禅大师的声音穿透了嘈杂,清晰的传入每个人耳中,“胜负已然分晓,长使以为如何”
人群的轰嚷渐渐平息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朝暮阁的长使。
长使久久不语,他身后还有数百精锐,依然占据优势,一旦承认落败,就等于此次兴师无功而返,缜密的布局成了一场笑话。
持续的沉默如漫延的冰,凝冻了人们的兴奋,危机仍未逝去,一张张僧人的面孔染上了凝重。
澄心大师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凝神运劲,准备迎战。
就在这一刹,台上的少年长剑斜挽,居高临下的俯瞰,眉目端凝,举剑遥指长使,一字字锋芒迸现,“如若不够,请长使上台一战!”
雪亮的剑锋如少年人锐不可挡的气势,在阳光下耀目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