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宁侯府在证实叛乱后已被砸抄一空,合府皆斩,薄景焕当然不会再住,改在留园起居。
瑟薇尔一度风靡金陵,为王子公卿的座上宾,也曾在此欣赏过无边芙蓉之景。如今入园只见空塘残荷,满目萧索,加上水面带来的湿寒,格外寂冷刺人。
瑟薇尔与婢女被驱入一方院子,指了几间屋子给她们休歇。不久有人抬来热水与吃食,瑟薇尔梳沐完毕,天色已经暗了,她换上送来的新衣,努力不去想之前听到的吸血异闻。
胡婢突然惊叫起来,她随眼看去,见一张苍白的女人面孔在门边瞪着,颠三倒四的叽咕,“――来人了――要被虫吃――鬼――恶鬼――”
任谁看了这般情形都要吓一跳,女人口齿含糊,脸白得像纸,像一抹幽魂,空洞的眼直勾勾的也不理人,转身进了偏厢一间屋子,咣啷一声紧闭了门。
瑟薇尔沉下脸,她的镯子钗饰全给叛军刮走,衣内的暗袋还在,取出一枚金戒并两粒明珠,吩咐胡婢,“立刻去找人打听,威宁侯有什么癖好,府里是怎么回事。”
胡婢中最机灵的一个接东西去了,过了半个时辰脸色煞白的回来,果然财可通神,在黄金与明珠的诱惑下,府里的仆役大致道了些内情。
原来威宁侯自痊愈后就变得十分诡异,每隔几日就要女人陪寝,但不知什么缘故,一夜后女子必定身亡,尸身钻满紫黑的蠕虫,死状极为不堪,方才的女人就是偶然瞧见一具抬走的裸尸,活活吓成了半疯,虽然不用再侍奉威宁侯,也躲不了几天,很快就要被拖去做营妓了。
瑟薇尔听胡婢磕磕巴巴的说完,激起了一身寒栗。
这样恶鬼般的男人,媚惑全然无用,她从来不重贞操,容貌和性命却是要紧,绝不愿变成虫子的巢穴,无奈左思右想,欲逃无路,外面又传来唤声,瑟薇尔几乎急慌了,正要一咬牙将胡婢推出去,忽的后窗一动,溜进了一阵风。
留园最深处的华苑一片沉黑,主屋内也未燃灯烛,惟有檐下挑着两盏风灯,静如一座孤坟。
仆役提着灯笼,将裹着披肩的美人送入屋内,立即退去,仿佛里面藏着吃人的鬼怪。
纸窗透入昏暗的光,勉强能辨出屋内的轮廓,榻边有个暗影,阴沉命令,“脱衣服,过来!”
胡姬紧裹着披肩,没有动,也没有回话,仿佛已经吓呆了。
男人起身,踏前向她抓去,几乎同一瞬间,一线银光猝然裂空,飞袭他的颈项。
银丝极利,灵动如魅,贯注了真力足可分金裂石,眼看要劈断男人的颈项,忽然被一只右手握住。
这不可能是威宁侯,薄侯懂一些拳脚,但绝不是武林高手,更不可能赤手对抗锋利的银丝。
胡姬眼瞳骤缩,男人绞住银丝一扯,竟然拽得她飞跌而近,若不是及时避让,险些被他的左手掐住咽喉。胡姬一击不中立刻变招,将银丝从对方掌中卸出,滚身后跃穿破窗扉,逃出了屋子。
几乎同一瞬,男人随之到了屋外,檐下的风灯照亮一张阴戾的脸,正是薄景焕。
他看了一眼,多了一抹狰狞,“苏璇的徒弟来得好!”
乔装袭杀的正是苏云落,她骇然望着薄侯,只见对方眉额笼着一层黑气,手被银线切得见骨,却滴血未淌,更不见丝毫疼痛,力量与速度与一流高手无异。
苏云落一瞥之下当机立断,银丝一甩抽熄风灯,趁暗飞遁而走。
风灯骤灭,再厉害的高手也会有一瞬间失明,苏云落向记忆的方向疾退,已经快到极至,耳际猛然传入一声炸响,前一刻掠过的廊柱被薄侯捶得粉裂,他竟完全不受黑暗阻滞,追袭极近。
薄景焕变化如此之大,当然是因为异神蛊。
异神蛊是来自井佤部落的秘蛊,炼制起来格外繁难,需要耗费大量鲜血与无尽的毅力,十分不易。一旦炼成效力惊人,就如它的名字,可以将一个孱弱濒死的人脱胎换骨,化为神一般的强悍。不过代价也极大,受蛊之人寿元不过三载,而且附身的蛊虫每隔数日就会产卵,必须以女子的鲜血将蛊卵引出,否则就会被蛊虫爆长全身,噬尽血肉而亡。
薄景焕今夜正要引蛊,乍然遇见宿敌的徒弟来狙杀,复仇的快感让他异常兴奋,誓要将之擒住极尽。
苏云落做了十来年飞贼,给人揖捕惯了,然而极少有此刻的惊悚,仿佛给阴魂蹑住了。她后颈绒发激起,使尽身法纵掠避转,终于冲出去潜进坊弄,借地形兜了十来个圈,甩脱薄侯遁藏起来。
薄景焕追丢了,异常暴怒,他知城门已闭,仇人绝出不去,喝令金陵十万大军通夜翻查,务必将仇人搜出,随着一拔拔兵卒喧吵搜检,不知多少百姓畏悚难安,再一次遭了洗劫。
薄侯遇刺的消息传到陈王耳中,他不免有些害怕,急急来寻六王。
六王不在意的调弄一只墨黑的八哥,“一个刺客算得了什么,又没得手,值得大惊小怪”
陈王本来就胆子不大,当时给六王劝动,事后又有悔意,“胡姬哪有这样的胆子,背后一定有人,金陵弄成这样,万一有人起兵勤王――”
六王压根没瞧他,敷衍道,“五哥想多了,等进了皇宫新君一立,大势一定,再起兵的就是乱臣贼子,有什么好怕的,你依然是安享富贵的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