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节是英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外面天色陡然转暗。
隔着玻璃窗, 茂密的香樟树摇得起劲。
空中细细的草梗和叶子四下翻飞, 门窗紧闭着, 都能听见呜呜的风声。
英语老师在讲台上讲着这次的练习,合着外面的大风, 抑扬顿挫,慷慨激昂。
梁从星托着脑袋听, 听着听着,就小幅度地戳易桢的手臂“你看外面。”
已经是十月中旬,两人同桌有大半个月。
一开始,梁从星上课总是闲不住, 要找易桢讲话。
后来发现, 这种行为似乎有祸害好学生的嫌疑,便把频率降低, 想找他的时候就忍着。
实在忍不住了, 才可怜巴巴地戳他讲上一两句。
如果有特殊情况, 比如外面变天了, 英语老师又恰好没在讲知识点, 她找易桢就找的心安理得。
易桢“嗯”了声。
得到他一句答话, 梁从星知足了, 又很乖地把目光移回了试卷。过了下,听见他轻声问“冷不冷。”
外面变天变得快。
教室里空调却还开着, 气温很低。梁从星坐在位置上, 穿的还是夏季校服。手臂露出来, 短裙下一双腿没穿丝袜,完全是光裸的。
“不冷。”她摇头。
到下课,天边雷声闷响。片刻,暴雨来袭。
雨势滂沱,颇像盛夏里轰隆作响的雷雨,又夹杂着秋叶,平白多了几分凄苦的味道。
外面一排的樟树被雨打得乱晃,密集的雨珠砸落在玻璃上,急促促地响成一片。
学生们围着窗,叽叽喳喳地讨论。
上学的日子枯燥重复,下场暴雨都能引起一阵轰动。
梁从星推开门去厕所,刚到走廊,迎面就灌来一蓬夹着雨的急风。
这风劲很大,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身上立刻泛上一阵凉意。
抬眼望去,外面天色很暗,乌云翻卷。雨哗哗哗地泻进走廊,打湿栏杆,噼里啪啦作响。地也湿淋淋的。
“好像那个黑山老妖出来抓人吃,或者黑胡子的暗暗果实哦。”梁从星跟身后的人说。
易桢不看动漫,却也听说过这个著名反派角色。
他靠着门框,看她整个人似乎有点要缩起来的样子,偏头又问了句“真的不冷”
梁从星觉得有点凉,嘴上还是说“不冷。”
其实也不是故意逞强,只是顺嘴答习惯了。再说冷,这会儿也没什么办法。
她拐弯去厕所,背影纤细娉婷。
暗淡的天光在她侧面落下阴影,有一阵疾风刮来,雨被斜吹,不少落在她白皙的小腿上。
梁从星原地跳了两下,走得更快。
易桢看着她的背影,片刻,转身往相反方向走去。
从厕所回来,梁从星双手环住手臂,不停地抚着皮肤上泛起来的鸡皮疙瘩。
教室里空调已经关了,但架不住外面大降温。
趁课间,不少人回寝室加了外套。
梁从星左顾右盼找不到易桢,有点失落地坐回位置。
板凳也是冷冰冰的,她露着胳膊腿,根本禁不住四面八方凉气的侵袭。
就这样,还坚持写着易桢给她布置的作业,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写着写着,忽然又很来气,把笔一扔。
她可是老老实实地在做作业,但是他又到哪里去了
就在这时候,身上忽然落了件什么东西。
余光里,看到肩膀上,是外套的领口。梁从星愣了下,伸手将衣服拢了拢,发现是一件秋季校服。
依旧是蓝白的配色,棉质布料。
闻起来干净清爽,有淡淡的皂角味道。
她心中一动,伸手攥住了衣角,抬起头。
易桢就站在过道外面,男孩子身形挺拔,依旧穿着短袖和黑色长裤。
他身后,几个男生套着宽大的校服外套,怂了吧唧地瑟瑟发抖,将他的样子衬托得更为英俊清秀。
他拉开椅子坐下,又把另一件校服递过来,视线落在她的腿上“用这个盖。”
梁从星下意识地接过,看他依然露着手臂,忍不住问“你不冷吗”
“不冷,”易桢回答,轻顿了下,又补充,“我身体好。”
梁从星不知怎的很想笑。
她当然知道他身体好,看手臂的线条就知道了。绝对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大脑忽然在某个词上卡住了,循环播放。
脱衣、脱衣
连视线也忍不住在他身上多停留一会儿。
察觉到自己这样有点色,梁从星连忙轻咳两声,脸悄悄地红了。
她展开校服盖住腿,身上还穿了一件校服外套。坐在位置上,整个人的造型虽然奇特,但好歹很保暖。
教室里很安静,她披着喜欢的男孩子的外套,手稍微往左边伸一点,就能碰到他修长有力的手臂。
这种感觉美好到不真实。
这天,班里有不少同学都发现,那个长得很漂亮的新同学,披着班长的衣服过了一天。
“要我说,就没看过她那么缠人的。开学过来我就觉得不对劲。”女厕所里,秋婷洗完手,重重关上水龙头,“你不知道,她老往班长那边看,缠着他问题目。现在还跟他同桌。”
这个点儿厕所里没什么人。
两个人的声音也没压着,秋婷的语气重重的不满,一副为好闺蜜打抱不平的样子。
何语珊双手环着胸,心里一阵不舒服。
表面上,还是清清纯纯的,迟疑地说“但是,同桌的事情,也不是她可以决定的吧应该还是你们徐老师的意思。”
“谁说得准呢她自己去找徐老师说也不一定。反正我就是看她不爽。”秋婷甩了甩手,两人走出厕所,“你不知道,最近问班长问题的人都变少了,好像被她一个人独霸了一样。”
这话就纯属挑拨了。
最近,根本不是梁从星在缠着易桢,相反,她才是被盯着做作业的那个,苦不堪言。
班里来找易桢的女生的确变少了,那是因为原来她们的心思就不纯。现在看班长的态度这么明显,傻子才凑上去做电灯泡,自讨没趣。
但何语珊不知道内情。听了秋婷的话,还以为梁从星真这么霸道。
她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几分。
“要我说,你当初要是胆子大一点,主动一点。也没她什么事了。“秋婷拉着何语珊,一副知心姐妹的样子。
何语珊不动声色,两只手攥在一起。
她没忘记吃饭那天,自己是怎样在秋婷的撺掇下,对易桢抱有期待,而易桢又是怎样冷冷地说“不熟”让她自作多情,十分丢脸的。
但秋婷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何语珊暗自后悔。
她怎么知道易桢那种类型的男孩子,不喜欢文静姑娘,反而喜欢一个追上去倒贴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