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沙克在又一块墓碑前停了下来亚历山德拉门沙克维奇彼得洛夫19251950共产党员, 从莫斯科到柏林,他从不后退, 一直前行。
“他叫门沙克维奇”有个年轻人惊呼道“他是您的儿子吗”
老年门沙克点了点头,骄傲地笑着说“是我引以为豪的儿子,他从莫斯科一直反攻到了德国柏林,在国会大厦上插上了我们的红旗。”
他抬眼, 对上无数双沉重的视线,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容狡黠好似一个成功捉弄到了大人的孩子, “不用替沙尼亚这小子难过, 这小子不是战死的, 他是病死的。”
“沙尼亚从小就是一个不着调的孩子, ”门沙克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似一个普通的老人在和邻居抱怨自家不争气的孩子, “他全须全尾的从战场上回来了, 我还夸他有福气, 谁知道,50年的冬天,他因为发烧死在了病床上。”
“怎么就能这么轻易的死掉了呢”老年门沙克蜷起食指敲了敲墓碑,低声嘟囔着“你这小子真不让人省心。”
几滴水滴滴到地上, 很快蒸发不见。
老年门沙克停下脚步, 专注的注视着墓碑上的名字,年轻人们注意到他触摸墓碑的手指颤抖。
墓碑上刻着一行简单的字
伊万伊万诺维奇彼得诺夫19601986一名勇敢的共产党员和消防员,死于切尔诺贝利。
年轻人们因为那个地点沉默了。
老年门沙克轻轻擦去眼角的泪痕, 突然露出一个无比骄傲的笑容,“这是我的孙子,他是一个忠诚勇敢的小伙子。”
“你们知道切尔诺贝利事故吗”老年根本没有想要年轻人回答,这个问题也根本不需要回答,没有人不知道切尔诺贝利事故,他继续说道“当年反应堆爆炸的时候,伊万是最先前去灭火的108名消防员之一。”
一副又一副画面接连闪现。
1986年4月26日,凌晨1:23分,切尔诺贝利核电厂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几秒后,巨大的蘑菇云升起。
“这次爆炸释放的核辐射剂量是广岛原子弹爆炸的四百倍以上,四号反应堆一片火海。1时26分03秒,伊万他们接到了火警,两分钟后,他们抵达了现场,没有穿戴任何防辐射装备就开始灭火。”
身穿消防服的年轻小伙子们跳下消防车,拿着高压水枪冲向了核反应堆,他们裸露的皮肤在强烈核辐射中迅速变黑,脱落,身体出现大片溃烂,不断有消防员在火海中倒下,可是却没有人停下脚步。
门沙克的声音配着画面一起响起“18个小时后,政府成立特别调查组赶赴事故现场进行调查。一般来说,人体在500伦琴辐射量里暴露一小时就会致死,而这次的调查结果是,切尔诺贝利上空的辐射量为两万伦琴,被炸开的反应堆内部是三万伦琴。”
不同于刚才介绍儿子墓碑时的平静,老年门沙克仿佛再也绷不住平静的面容,剧烈哽咽了一下,努力睁大眼睛,不让泪水掉落,他喃喃自语道“因为剧烈的核辐射,我们没有见过伊万的尸体,只听说,已经烂掉了就像一团烂掉的肉。”
自从来到这个墓地后,年轻人们的泪水就一直没有停过,此时他们哽咽着“我很遗憾”
“他是英雄”
“我不会忘记他的。”
老年门沙克反而平静下来了。
只是他的表情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麻木。
他这一生,已经亲眼目睹太过的死亡了。
“伊万是共产党员,这是他应该做的事。”老年门沙克说“当时,死了很多人。”
“事故爆发后的第34小时,切尔诺贝利市五万三千名居民被紧急撤出,后来,政府又撤出核电站30公里内的全部居民。可是还是太晚了。因为剧烈的核辐射影响,有很多人死亡,也有很多人残疾,他们的后代,大部分都是畸形儿”
画面闪现,浮现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畸形儿,他们面目狰狞,神情痛楚,让人不寒而栗。
谢洵差点惊呼出声。
这是只有惊悚片中才会出现的画面。
谢洵对核能这种落后的能源知之甚少,没想到古地球时期竟然利用的这种可怕的能源
接下来的事情会如何发展苏联要如何降低核辐射带来的负面影响
“为了检测辐射环境,政府出动直升机五百余次去核反应堆上空收集空气样本。后来,直升机又来来去去很多天,向暴露在外的核反应堆倒下了五千吨的碳化硼和沙子,用来吸收链式反应产生的中子,这才终于停止了核裂变反应,使核电站外围的放射性减少了一百倍。”
还没等年轻人们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老年门沙克就继续说道
“负责空投的直升机没有采取任何防辐射设施,六百多名飞行员受到了严重的核辐射,他们很多人死了,留下了的人也患上辐射病当时,他们是笑着上直升飞机的。”
一张又一张的老照片上,飞行员们笑着痛饮伏特加,笑着与人告别,笑着爬上了直升飞机,从容赴死。
“我们可能看不到明天了。”一位飞行员笑着对朋友们说。
于是和平年代的年轻人们那欣慰的笑容就凝固在了嘴角,他们的眼中是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和惊慌,以及深深的悲意。
门沙克的回忆还在继续“因为之前为了灭火,伊万他们在反应堆上方注射了两万吨的水,下方的核反应堆温度过高,底部已经是一片熔岩,很可能发生强烈的蒸汽爆炸。为了阻止这一场灾难,三名工程师执行了这场自杀性任务,他们潜入了地下室的水中,打开了排水阀门,让水排了出来他们的身体下面就是核反应堆。幸运的是,他们活了下来。”
“为了阻止核反应堆下方熔岩下沉污染水资源,旷工们从反应堆侧面挖掘地道,向里面注射液态氮,降低熔岩温度,便于以后凝固封存那些旷工们长期暴露在核辐射环境下,很多人寿命减半,也有很多人患上了无法治愈的辐射病,还有人生出了畸形儿。”
“后来啊,军队们来了,他们要开始修筑石棺把放射源隔离起来,在那之前,他们要清理反应堆”
画面再次切入,一个仪表堂堂的中年军人站在队伍的最前方,身前浮现一行字幕字幕苏联工程兵司令员塔拉克诺夫将军。
他缓缓扫视着一望无际的士兵,脸上带着一种勇敢无畏的神气,他挥了挥手臂,大声道“同志们请稍息大家都清楚自己的任务了。我和政委刚刚到屋顶上面去了一次,那里也没什么了不起一切就绪,每个人到上面就铲两下然后赶紧下来,记住防护要领每组十人,不要超过90秒还是我先上去,然后是政委、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其他同志在后面跟着,注意安全。假期和黑海的疗养院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为了苏维埃祖国”
五个月后,核反应堆彻底被清理干净,红色的旗帜飘扬在核电站最高处。
“在将近两年的救援行动中,总计有60万苏联人被征召,包括数千种职业与岗位我的子孙们也响应了征召,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幸运的是,他们感染的核辐射比较轻微,成功活了下来”
老年门沙克继续前行,一座座沉默的墓碑好像道标,标记着如烟往事。
“这是安德烈,他和我是一个战壕的兄弟。”
墓碑上的生卒年是1910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