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剪爪子面前
他怂了。
没错。
他居然怕剪爪子
爪子就是万恶之源。没错了。
爪子长出来了,不仅要磨爪子,爪子太长了,还需要剪爪子。
每隔一段段时间,邶清如就会给它剪剪爪子。
尽管知道,如果不剪爪子就会长到肉里,那个时候再剪就更痛了。
但是江梓念却还是十分不情愿。
由是,每每邶清如给他剪爪子都十分艰辛。
邶清如一手捏着它的小爪,一手拿着小剪刀。
一看到那锋利且闪着寒光的银剪刀,江梓念便会下意识地将自己小爪子全部缩回去,一丁点尖尖也不露出来,全都藏在粉红的软垫下头。
每每这时,邶清如便会按一下他的小爪中央的那个软垫。
它的爪子便又会齐刷刷地冒出来。
江梓念便会朝邶清如嗷地叫了一声,模样甚是可怜。
但邶清如每每不为所动,他只会神色淡淡地一直按着它爪子的中央,直到将它一整个小爪都剪完。
江梓念便会扭过头去,闭着眼睛。
我才不是害怕。呜。
待两只爪子都剪完了,邶清如便会摸摸它的脑袋。
剪完爪子后的小白犬会立马满血复活
邶清如有时候会在剪完后给它一个灵果或是其他的小奖励。
每每这时,江梓念从不会立即接受,它总要表现出几分不屑。
它又不是小孩子了,才不会喜欢这种东西。
但想着邶清如辛辛苦苦将那果子摘下来了,它也总要卖他几分薄面不是
如此想了一通,于是乎,它这才勉强接受了。
它咬了一口那鲜嫩多汁的果子。
嗷呜,真甜
如今江梓念已然许久未曾睡过它的小窝了。
邶清如日日都会让它与他一齐睡。
它开始还觉得有些怪异,后来却也慢慢习惯了。
邶清如近来还十分喜欢给他撸毛。
不得不说,邶清如很会给小狗狗撸毛。
他的手真是令人欲罢不能,咳。
每每,它窝在他怀里,邶清如给他顺毛,他动作轻柔,它被撸舒服了喉咙里便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个时候,什么丢不丢人都无所谓了,江梓念只能如同所有的小狗狗一样对着主人撒欢。
再多摸一下嘛
每每事后,江梓念都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十分羞愧。
太丢人了
他怎么能这样沉溺在那人的手下
江梓念决定下次它再也不会这样乖乖就范,然而
下次它还是会如之前很多次一样瘫软在他怀里。
江梓念咳。
江梓念深深觉得,自从成为了一只小犬之后,它便变得十分懒惰。
在邶清如身边实在太过安逸。
每日吃吃喝喝就过去了。
江梓念开始的时候还十分不习惯自己的这具身躯,如今渐渐竟然也开始觉得做狗好像还不错
这个念头有点危险。
当然,江梓念知道,他这具天狗的身躯成年后便会化作人形。
天狗成年也很快,最多一年,这具身躯便会成年,届时无论他身上的伤是否好了,他都该走了。
邶清如是他之前的任务对象,任务结束,他不该再去太过深入他的生活。
他就该如剧情中的那样,永远高高在上,清傲孤绝,仙途虽冷寂,但或许也只有如他这般的人才能真正堪破大道,飞升成仙。
他不该入红尘,“得道飞升”或许便是他最好的归宿。
这些日子里,简祁也来过几次。
他来时见到邶清如面色如常,甚至观其境界亦是稳固了不少。
他心下不由大安。
“师兄可是放下了”
很久之前,简祁亦曾见过静云大师一面。
那时邶清如已然在修闭口禅。
他问静云大师,他师兄的闭口禅何时可解。
静云大师乃是一代佛圣,有的人说他早已得道,却迟迟不愿飞升,故而一直留在凡界。
静云大师只是摇了摇头。
他道,他修得是死禅。
所谓死禅,便是没有期限,若没有求得心中所念,便是终其一生至死也在修行。
简祁当时便愣住了。
他说“难道师兄一生都只能这般闭口不言么”
静云大师双眸深邃,那眼眸仿佛蕴含了世间万物。
他打了个佛偈,道,闭口禅修口业,却亦是修心。
死禅亦不过是一种方式,一切皆由心中所念而起,待他心中执念消散的那一刻,闭口禅便可解了。
简祁便又问他,执念如何消散
静云大师却只说了一句,解铃还需系令人。
简祁还想再问,静云大师却已然不肯说了。
如今再见,简祁见邶清如眉间佛印已然消失不见,他便知他闭口禅已破。
简祁想到邶清如苦苦修了那闭口禅七十几年,到最后却也未能圆心中所念,他心下不觉得有些涩然。
但他又见他闭口禅破了,便又想到是否师兄执念已消
邶清如看了他一眼,简祁见他虽依旧面色冷冽,但整个人气色却好似好了许多。
但对于简祁的问题,邶清如却只是道“或许罢。”
简祁听了他的话亦不由微微蹙眉,似是有些不解。
邶清如却也不愿再说了。
“我想借你天玑阁的玉牌一用。”
天玑阁内有着众多的玉简,玉简上面记录着各类古籍术法。
简祁并未多想,点了点头便道“我待会儿派人取来给你。”
“嗯。”邶清如淡淡地应了一声。
就在简祁正要离开的时候,他见邶清如上前几步,而后弯腰抱起了地上的小天狗。
那一瞬间,简祁几乎以为他看到了数百前,那天一峰上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但那明明只是一只狗。
简祁晃去脑海中奇怪的念头,想着那事过后邶清如好似并无太过伤感,便也心下稍安。
这夜,江梓念正蜷缩成一团寒冰玉床的一角。
它如今睡得那个位置上已然被垫了一个柔软的垫子。
这寒冰玉床也不会觉得那般冰寒。
而邶清如则是坐在一旁打坐。
他容色清冷,月光照映下,他微阖着眼眸,面色亦是冷冽。
修为到了邶清如这个地步,早已无须入睡,大多时候闭眼亦是在修行功法。
此刻,他一手放在一个繁复古朴的玉简上,那玉简流淌着淡淡的荧光。
这卷玉简上记载着上古时修复神魂的术法,就算是邶清如这般修为却也无法全部堪破。
一时之间,他的识海中略过了太多玄奥的文字。
他在其中想要找出一个最为适合的方法,于是他一次次将自己强大的神识分成细微的几缕,在玉简内一遍遍地寻找。
在天近破晓之时,他睫毛轻颤,忽而睁开了眼睛。
他这一睁眼,他眼中仿佛流淌过一层极浅的荧光。
邶清如从怀内拿出了那瓣魂魄碎片。
他将它小心地放于手中。
他一手拈出法诀,他手中的动作快得叫人几乎看不清,他指尖凝聚起了一抹似月光般皎洁的流光。
那一抹流光仿佛凝于指尖的星辰。
他手中的神魂碎片便忽而漂浮了起来。
那瓣碎片亦开始闪烁起幽蓝的光。
碎片如轻纱一般漂浮在雪白小犬的身上。
邶清如面色沉静,不慌不乱,他将手中法诀变换,莹白的指尖朝那薄纱轻轻一挥,那碎片便渐渐融入至小犬身上。
眼见那碎片就要与小犬完全融合,那碎片却又好似遇到了什么阻塞一般,渐渐从小犬身上漂浮了起来。
那瓣碎片又悬浮在了空中。
邶清如眼中神色不由得微微一沉。
而他又使了几次,那碎片却都是无法与江梓念的神魂相融合。
邶清如亦有些力竭,便只好作罢。
他想了想,便拿出了养魄盒,将那瓣碎片收入盒中。
此番破晓时分,雪白的小天狗还在床上酣睡着,丝毫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邶清如在一旁看了他一会儿,又不由得伸指在它额间轻轻一点。
他分出了自己一缕神识探入它的体内。
邶清如闭目而视,他欲再仔细查探一番它的魂魄,想知道究竟是何处受损了。
此番,他虽找到了他的徒儿,他却觉得,他这个徒儿身上好似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如今身上的伤究竟是从何而来
他又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幅样子
太多疑问积攒在他心中。
但这些邶清如都不会问出口。
他会慢慢地,找到答案。
出乎意料,江梓念如今虽然不过是只弱小的幼犬,他的神魂却十分强大。
如邶清如这般的修为竟也不能将他的神魂完全压制。
而越是查探,邶清如却越是忍不住轻轻蹙了下眉。
太深的地方邶清如无法查探,但邶清如查探到的地方,他发现江梓念的神魂上竟然被烙印了主仆契约。
那契约看上去已然有些黯淡。
邶清如只能察觉到契约的一方是一只天狗,其余的东西他竟是再也查探不出来了。
这最低等的类主仆契约中主契和仆契其实很难区分。
邶清如见那契约色泽黯淡,他便以为是因为江梓念如今修为太低这才颜色如此黯淡。
邶清如并不知,其实那契约黯淡无光其实是因为这契约已然过了九百多年,
江梓念与月红煜签订的不过是最低等的主仆契约,那契约若是过了千年便会自动解除了。
如今只有最后十几年了,自然暗淡无光。
邶清却以为,在江梓念遇见他之前,已然被某人强行签下了主仆契约。
天狗一族因为人形姝丽美貌向来被那些凡间修士觊觎,许多人便会对天狗一族强行签下主仆契约。
思及此处,邶清如不由得轻轻蹙了下眉。
近来,魔界边境一直在蠢蠢欲动。
各大仙门在混元派联合召开了仙门大会。
元明宗、妙灵门、玄天派等其余的三大门派纷纷派出了各大长老仙尊前来参与。
一时之间,混元派上下十分热闹。
江梓念这些日子已然许久未能在白日看到邶清如。
他身为混元派的上虚剑尊,自然亦是要出去议事的。
邶清如并不许它出去,只是将它留着天一峰。
江梓念每日都甚是无趣。
而这一日正当它趴在屋前晒太阳的时候,一人忽而从天边飞来。
只见他一身红衣宛如天边的艳丽的云霞。
任谁第一眼看到他都会觉得惊艳。
他的黑色如锦缎般的墨发在空中飞扬起来,只见他肤色如雪,眉目如画。
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宛如浸在水中的水晶一般,纯澈剔透,但他眼角却又微微上扬,带着些妩媚,纯净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地融合在一起,薄薄的唇,色淡如水。
他一举一动皆是魅惑与风情,当真是面若好女,美艳绝伦。
月红煜从天而降,落在了离江梓念数十米的地方。
时隔多年江梓念再见到这人的时候,它吓得心中猛地一惊,几乎背上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只见月红煜正站在不远处,他似是在躲避着什么。
江梓念将自己缩得小小的,它只祈祷那人不要看见它。
主仆契约下,这人只需再往前几步便会发现它。
正当江梓念头脑快速转动想着如何逃跑的时候,不远处的月红煜忽而对上了它的眼睛。
江梓念看见他微微地挑了挑眉,看着它的眼眸亦不由轻轻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