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被人褪去了最后的一层保护壳,生生被拽出了体内。
江梓念从未用魂体出现外面过,他的魂体在外便十分脆弱敏感。
而此刻抓着他魂体的那只手冰寒刺骨,此刻正死死地扣着他虚无透明的魂体。
江梓念面上露出些许惊惧之色,他猛地对上了邶清如的双眼。
“我问你,为何不肯听我的话?”
“...坠入魔道...背叛师门...”
“嗯?”
邶清如每说一个字,江梓念的瞳孔就不由得微微放大了一分。
到最后,江梓念怔愣着定定地看了邶清如许久。
他脑海中掠过太多的东西。
他不知邶清如是如何发现他的...
他半张着嘴在那里怔怔地看着邶清如,却说不出一句话。
邶清如就那般看着他,他神色冷冽,白衣胜雪,他面上不见一丝表情,那模样就和许多年前他江梓念第一次见到他的一般。
那时,邶清如将年幼的他从那些魔物的手中救了出来。而后为保他平安,他将他留在身边,压制他天生的天煞气运。
再后来,江梓念在那天一峰上,陪伴了他数十年。
亦不过短短数十年,他便背叛了邶清如....
江梓念从未想到,两人再一次坦诚相见,会是如今这般的情景。
如今他尚无躯体,近乎透明。
而邶清如拉着他魂体的一角。
他身上的冰寒之气叫人觉的越发刺骨了。
邶清如看着他,双眸深如寒潭。
江梓念嗫嚅了下嘴唇。他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似是渐渐凝固了。
邶清如额心的那道竖红近乎有些妖艳了,这叫他整个人看起来都与平日大不相同。
最后,江梓念只能微微伸出手。
邶清如就在他面前,他滚动了下喉结,最终...他轻颤着拉住了那人的衣裳。就算他此刻是魂体,他也能感受到他衣裳上的那一股寒意。
江梓念指尖透明,他的手指仅在那人白衣上留下了一道极淡的阴影。
他张了张嘴唇,看着邶清如,他终是忍不住唤了一声。
“...师父....”
极其涩然喑哑的一声。
魂体的声音又极其飘渺,就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叫人听不真切。
邶清如面上的冷色微微一顿,但他看着江梓念,眼中的气恼却渐渐加深,他眼底压着的一抹悲痛之色亦渐渐浮现了出来。
邶清如面色又沉了几分,他一松手,江梓念顿时跌倒在一旁。
江梓念瞥眼,只见一道道阴影又从他身边落下。
江梓念微微闭眼,身上的痛叫他的魂体都忍不住轻颤起来,他咬着牙,没有吭声。
邶清如亦没有再说话,只是用冰棱一棍棍打着他。
按理说,魂体本不该有痛觉,但邶清如这冰棱实在有些神奇之处,竟能触碰到魂体,且在上察觉到的痛感,在魂体亦是分毫不少。
江梓念被打的眼圈泛红,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好似那些记忆他从未曾遗忘。
身上的痛感积压在一起,打到最后,江梓念只觉得头晕目眩,他再也支撑不下去,一闭眼便晕了过去。
他昏过去之时,他还能听到耳边的棍杖声。
那般沉重的声音,实在难以想象是打在一个轻飘飘的魂体上。
邶清如好似一直在问他什么,又好似并没有说话。
时隔多年,如此赤|裸|裸地面对他师父,江梓念并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起之前的那些事,他亦觉得心头沉重。
这一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江梓念再睁眼的时候,四周早已不是光秃秃的石壁。
微光从窗边洒了进来,那等朦胧温和的微光给人一种恍惚之感。
江梓念脑子里尚且还有些未能反应过来,忽而他看见了坐在一旁的邶清如。
他在桌前轻翻着一卷古籍,素白的指捏着泛黄的纸张。
看见他的那一刻,江梓念忽而想起了不久前在洞内发生的事。
此刻他坐在那微光之中,面容清冷,额心没有那道竖红,江梓念看着他,他近乎以为之前的那一切都是一场梦。
但很快,他身上的痛感将他猛地拉回了现实。
他垂眸,只见自己的手又成了雪白的爪子。
江梓念不由得呆了一会儿。
就在它怔愣的这一会儿,邶清如不知何时到了它的身旁。
他看着它,面色清冽,但他眼眸中那一闪而过的踟蹰却还是被它捕捉到了。
最终,他站在床边,神色似是有些复杂。
“可好些了么?”
邶清如这般问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