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十日,他面上却越发惨白了,嘴唇不见一丝的血色。脸颊亦是瘦得微微陷下去。
他那般喜洁之人,此刻衣裳却有些凌乱,月白色的衣裳上还有些许的污痕。
几缕凌乱的碎发从他额边垂下,他整个人看上去狼狈极了。
江梓念看着他,想起这人之前向来是宛如皎月明珠一般人物,他只觉得心中不由得一紧,竟是带了些令人窒息的涩然。
想起这些日子自己对他的冷眼。
他嗫嚅了下嘴唇,喉咙里微微一紧。
他道:“你竟..修为大跌至此。”
“....连辟谷期都没有么?”
辟谷期过后,便是半仙,无需食用五谷,亦不会饥饿。
白鸿卿如今修为跌至最低,已然和寻常凡人近乎相同了。
这些日子,白鸿卿从未与江梓念谈论过这方面的事情,江梓念只是看到他受了伤,隐隐察觉他伤得应当不轻,却并不知道他竟伤到了此等地步。
亦不知,他们如今竟艰难到了这般地步。
白鸿卿竟要靠吃草根饱腹。
有那么一瞬间,江梓念以为自己回到了几百年前。
这个坐在灶前的人是几百年前的那个白衣少年。
他是最疼爱他的哥哥。
就算,如今两人境况已然如此艰难,他已然不得不吃起这等东西裹腹,但是他却什么也不会对江梓念说。
他给他的或许不过是几个果子、几块芋头,但是,那已然是他能给的全部了。
他将最好的给江梓念,自己却在这角落里默默嚼草根。
窗外的微光撒在他身上。
白鸿卿的唇却忽而抿了抿。
他漆黑的眼眸中,透不进一丝的微光,他看着江梓念,眼眸中却不见什么感情,只是一望无际的深渊与冰冷。
他看着江梓念,没有笑。
几百年前的那个时候,白鸿卿总会对着白梓微笑。
是十分温柔的笑。
他会去那白家禁地给白梓摘悬崖上最高最艳丽的一朵凤尾罂。
他会在在夏天为了怕蚊子叮咬弟弟便在自己身上涂药膏吸引蚊子。
他可以为了白梓抛弃自己心中的善良与原则,杀死无辜的巨兽。
那个白鸿卿,为白梓做了很多傻事。
但是,那个会对他温柔微笑的白鸿卿却再也回不来了。
如今,白鸿卿看着他,面上却只剩下深深的阴暗与冰冷。
就连阳光也无法笼罩他的全身,他始终在阴暗之中。
不知怎么的,江梓念忽而便觉得心中微微有些窒息。
是他,亲手将那个白鸿卿扼杀在了过去。
是他,让白鸿卿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江梓念看着白鸿卿,白鸿卿手中尚且拿着那束水草,见江梓念发现,他便也没有过多的掩藏,反倒是直接将那水草拿了出来。
白鸿卿已久很久没有这般狼狈了。
这一跌,他跌得太狠了。
从云端摔落到了尘埃里。
白鸿卿看了江梓念一会儿,他便垂下了眼眸,嚼了一口嘴里的草根,他没有说话。
半边阴影将他笼罩在幽暗之中。
只有些许阳光撒在他衣裳之上。
江梓念看着他,白鸿卿并未解释什么,江梓念也不知道要问什么。
问他为何要这么做?
明明两人已然到了这般地步,江梓念始终以为白鸿卿对他不过是太过于偏执的占有欲。
他以为白鸿卿不会在乎他的生死,从始至终想要的不过是得到他,占有他。
那么他如今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他又为何要这般将最好的吃食都给他?
为何每天一声不吭,忍着他的冷眼也要让他吃东西。
明明,他之前说过,他若是死在他手里也挺好。
白鸿卿现在明明可以杀了他,这样,他心中占有欲或许能得到稍稍的平息。
他为何不这样做。
江梓念看着白鸿卿,他忽而想到,爱本身便是一种私欲,便是占有。
占有欲与爱欲,真的能完全分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