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珂被打得一管鼻血淌下, 木了一木:“在宫正司……”
虞谣手上一松,便朝宫正司去。
宫人们都被她吓着了, 也不敢拦, 只能跟着。
虞谣风风火火地杀出一段,卫珂又匆匆地跟上来, 状似恭敬地道:“陛下息怒。臣原只是叫席贵君到宫正司问一问话, 实在没料到他会畏罪自尽……”
畏罪自尽?
虞谣心中恨然,却顾不上停, 后牙一咬:“他若死了, 你就等着殉葬吧!”
“陛下?”卫珂愕住, 脚顿在原地,没再能前行一步。
宫正司里, 席初在刺痛中跌在地上, 很快坠入一片混沌。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境的最开始,是一片红墙。
他低头看一看自己, 在迟钝地察觉到这大约是很多年前的事,那时虞谣还是皇太女,他们都住在东宫。两个人年龄都不大, 正是爱四处玩闹的时候,
大错不犯小错不断。
有一次他们在藩王进宫的时候一起去恶作剧, 临动手时被发现了。她个子小更敏捷, 转身就跑得没影,独留他被抓了个现行,被拎到先皇跟前挨训。
先皇罚他在正德殿外面壁, 其实罚得不重,只是那会儿暑气正盛,总归不太舒服。
没过太久,她就寻了过来,在拐角处小声叫他:“阿初哥哥!”
他转头一看,连忙示意她走,她却过来握握他的手:“你等等,我去跟母皇告罪!”
“哎回来……”他忙把她拉回来,压音道,“告什么罪?两个人一起站着不比一个人还惨?你快回去,我一会儿也就回去了。”
可她扁一扁嘴:“我不要!”说完就挣开他的手,固执地跑进大殿。
后来大概是因为她认错的态度够好,又因为这事原也不是大事,先皇没罚她,也放过了他。
她欢天喜地地从殿里跑出来,他抬头看去的时候,她正像只早春里雀跃的小鸟一样向他扑来。
一把将他扑住,她拉着他就走:“走吧走吧,我饿了!我们回东宫吃饭去!”
他正想笑,画面犹如大漠飞沙般从眼前消逝。
一切再落定,成了正德殿内的情境。她已经当了女皇,忧愁地坐在寝殿的床上,唉声叹气。
他盘坐在面前的地上笑她:“遴选后宫,你怎么弄得像要办丧礼一样?”
她瞪一瞪他,接着又叹气:“宫里人多了,想想都很烦,我就不能不要后宫吗?”
他耐心劝她:“你总要有个元君,再生几个皇女,来日挑一个最聪明的,继承皇位。”
那时候她不服不忿地说:“为什么非要元君?只有你这个贵君我看也挺好的!”
可在第二天的大选中,她就见到了卫玖。
卫玖生来贵气,人也温和。原本对大选很是抵触的她,在那一瞬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变化出现的时候,他就在旁边。
他当时便有些说不出的失落,现下这一幕重现,这种感觉依旧明显。
突然一阵疾风扑面,像有风沙迷了眼睛。
半晌后,席初茫然四顾,首先看到的却是满手鲜血。
他,杀了元君。
他悚然抬头,她已怒不可遏地站在面前,一掌掴在他脸上。
“这件事,我们没完!”她那时的声音,歇斯底里。
“贵君善妒,毒害皇嗣,幽禁启延宫,即锁系。”
“逢年节,遣宫正司以祖训训责,不得懈怠。”
后面的这些,不再是她亲口说出的了,是传旨宫人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可怖。
他想从中逃开,但双腿犹如灌铅,抬也抬不起来。
“许久没见贵君了,过来看看。”
他不知道她为何又会突然温柔待他。
“我最近在想,冤冤相报何时了,不愿再跟贵君不依不饶下去了。”
但他选择相信这句话。
“这是你说的哦!到了七老八十,你也得跟我出来遛弯!”
“那你现在给我想,想想怎么当个专宠的元君!”
他愿意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但是……
“陛下旨意,赐你一死。”
“她已经有一个孩子死在你手上了,怎么会让第二个孩子再涉险?”
“我还道阖宫都知道陛下想让你生不如死,没想到你自己竟不清楚?”
卫珂的话,形如梦魇。
他分辨不出这些话是不是真的。但即便是,他也不甘于这样死去。
这次的事,不是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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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谣赶到的时候,比虞明稍微晚了一点。
虞明已经吓坏了,见到她猛地回神,边是奔向她,边脚下打软跌坐下去:“姐……”
他不信是姐夫下的药,也不信姐夫是畏罪自尽,但他说不出来。
还是他身边的宫人瑟缩着跟虞谣禀了话,说他来了一见到贵君的样子便吓坏了,二话不说叫人灌了绿豆汤下去,又让贵君勉强吐了几口,吐出好些黑血。
绿豆汤有解毒的功效。
虞谣勉强定住些神,吩咐人扶虞明去歇着,自己却实在无暇多安抚他,赶忙去看席初。
宫正司里沸腾起来,宫人七手八脚地抬席初去旁边条件尚可的厢房歇下,太医施针的施针、开药的开药,疑与和贵君有所勾结的宫人也都要先押起来,四处都忙忙碌碌。
中毒,就算在现代,死亡率也并不低。这里的施救方法有点类似于催吐洗胃,或灌水或灌绿豆汤一类的东西,然后再硬让人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