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初余光似见虞谣身形不稳,连忙看去, 她正走了两步蛇形, 软软跌地。
“陛下?!”他赶忙窜去扶她, 她身上还有劲儿, 却起不来。
他接连唤她几声,她也没有反应,席初忙朝外喊:“来人!”
虞谣则是想跟他说话,身子却不听使唤。
脑中犹如被什么东西绷着, 不疼,只是发紧, 紧得她不舒服。
这不舒服又牵动得她薄唇也紧紧抿着,腿脚使不上劲儿,涌进来的宫人七手八脚地扶她上床她能感觉到, 但做不出反应。
“舅舅!”她在意识世界里找到白泽,“这又怎么回事?”
白泽看看她:“不是说了, 刺激中枢神经会让你得脑瘤。”
“卧槽?!”虞谣尖声,“这就脑瘤了?!”
白泽点点头:“还没起来,但是开始了。”
于是意识世界里的虞谣也跌坐在地上:“可是……我还没让席初当元君啊!”
白泽平静道:“这个来得及。”
虞谣便冷静一些,又抬头望他:“可我还没生孩子……”并且她还真有皇位要继承。
白泽又说:“这个也来得及。”
“?”虞谣恢复了不少气力, “就是说, 发病并不是很快是吗?”
“我可以帮你延缓。”白泽道,“我可以让发病速度变慢、帮你消除痛苦,不过它还是会慢慢发展起来,达到某个节点的时候你依旧会有反应,
最后也难免因此离世。”
虞谣舒了口气:“那我还能活多久?一年两年?三年五年?”
“可能比三年五年更长一点吧。”白泽看看她,“反正够你还债了。”
虞谣却无声地摇一摇头。她现在在乎的已然不是债务能不能还清了,刚才得知脑瘤已经慢慢滋生时,她完全没有想这一点。
她首先想到的,是她如果死了,席初该怎么办。
这个世界比前两个世界要复杂得多,主要是因为她造成的伤害。
负罪感导致她对席初的感情很复杂,爱意自然是有的,他义无反顾地爱着她,她早已被打动。
但除此之外,也有类似于救赎的感觉。
不止是她在救他,而是他们相互救赎。他们在相互扶持着,和曾经不堪的过往达成和解。
如果她在这场和解结束之前就走了,他怎么走下去?
白泽洞悉她的心事,一声叹息:“你一次比一次投入了。”
第一个世界,基本只是一场简单的爱恋。她与宋暨年少相识,之后爱得轰轰烈烈。甜蜜温情,她当时享受其中,但之后出来得也很快。
第二个世界,她与霍凌相伴到老,白泽当时已大多数时间都不需要待在意识世界里盯着她,但偶尔去看,会看到已经年老的她坐在窗边,想些生生死死的问题,想如何与霍凌分别。
现下的第三个世界,她投注的情绪最多。
白泽觉得她并不是个很有耐心的女孩子,一言不合就暴躁的时候多了去了。但在席初身上,她展现了出乎他所料的同理心,她十分温和地去体会席初的每一分痛苦,理解着他、陪他一起往前走。
虽然这一切本身都是她造成的,但做到这一步仍不容易。人类是利己的动物,在大多数时候悲欢都不相通。
虞谣对他的慨叹不予置评,只问他:“也就是说,你可以让我在发病临死前都不会有什么痛苦是吗?”
“差不多吧。”白泽点头,“但有些症状难以避免,比如晕倒这类。”
虞谣点了点头,感觉殿里的那个自己恢复了些气力,便停止了在意识世界里的忧伤。
她已被扶到床上,视线慢慢缓过来,看到席初关切地蹲在她面前:“陛下?”
她的目光慢慢聚拢到他脸上,吁气:“没事了。”
他也松口气,告诉她说:“太医一会儿就来。”
太医来应该也诊不出什么的。
虞谣没有说这句话,只笑笑:“我特别困,想先睡了。”
她现下确实特别困,气力虽然缓了过来,但困顿感铺天盖地。话还没说完,她就扯起了哈欠。
席初想想,点头:“陛下先睡也无妨。”
她便很快睡熟过去,朦胧中知道他还在旁边,等着太医来问诊,跟太医细细地说她的症状。
再往后,她就不清楚了,全然熟睡过去,连意识世界都无知无觉。
第二天醒时已日上三竿,可见是因为她的突发病情自然而然地免朝了。
不过虞谣醒来时觉得精力还不错,反倒是嘴里残存的安神药的味道让她不太自在。
用膳时,席初一直担忧地打量她。
她扛不住他这样看,便摆摆手:“我没事。”
他眉心紧锁:“陛下昨晚睡得格外沉。”
“那么重的安神药灌下去,换做是谁都睡得沉。”虞谣轻描淡写。
她不打算告诉席初她脑子里长了东西的事,至少不打算现在就说。
他先前过得苦,她不想再拿这些事情搅扰他了。
反正也不会有什么痛苦的症状,她便想先和他开开心心地再过几年。最后干脆利索地一走了之,好过让他在无尽的忧虑悲伤之中陪着她。
大约是因为虞谣在那之后的确状态也还不错,席初没有过多的担忧。
只是,他不知不觉中总会因此多关心她一点儿,流露关心时便少了那种担惊受怕的顾虑,两个人反倒相处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