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瑟雅的洞穴并不好找, 大多洞口很小,需要仔细寻觅。
找到洞口,也并不意味着里面就有果实, 要先用勘测系统仔细探测, 确定之后才可以让人下去。
所以寻找下一个洞口需要些时间,亚尔林便先回到了飞船上, 稍作休息。
歇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受伤了。背后有一道很深的血口, 从肩头斜划下来, 一直蔓延到腰, 不知是什么时候造成的。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 他开始发热,看来伤口是被奥尔瑟雅的叶片划出来的。它的叶片有微弱毒性,会导致发热和全身麻痹。
发烧倒不是什么大事,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种小病用一片最普通的药片就可以立刻解决。奴隶们即便搞不到药也不用太担心,大家都是生下来就打过复合疫苗的人,就算烧得很高,也通常会在24小时内痊愈。
但对于搞不到药片一会儿又要去找奥尔瑟娜的奴隶来说,就有些糟糕了。
亚尔林强撑着,但体温上升迅速,他很快就觉得头晕目眩,然后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舱室的厚重金属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周围出现了一阵骚动。
亚尔林烧得昏沉, 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出旁边的奴隶们让出了一条路。接着,两个人一左一右提着他的胳膊将他拎起来,向外走去。
他想挣扎,但使不上劲,因为毒性导致的全身麻痹也上来了。
他又昏睡过去,一时没有精力去多想自己将要被带到哪里。
卧室里,虞谣不安地团团转。
一会儿见到亚尔林,她应该说什么有什么话题适合拿来活跃气氛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为这些问题担忧过。
很快,房门打开了,她屏息看去,两名侍卫依照她的吩咐把人带了过来。
对待一个沦为奴隶的人,他们都没有太客气,直接松手把他扔在地上,施了个礼,就退出去了。好在她卧室地面上的地毯很厚,应该也不会摔得多疼。
房门关合,虞谣定一定气,走向亚尔林。
她刚才没料到他会是晕倒着过来的,看来暂时不用太担心聊什么的问题了。
蹲到他身边,她看了看他背后的伤口。
周围微微泛紫,应该是奥尔瑟雅的叶片划的。
她又摸摸他的额头,在发烧,那确实是奥尔瑟雅的叶片划的了。
她点开悬浮面板找了找,挑了比较好的退烧药和解毒药。创伤药就选了奥尔瑟雅果实做的喷剂,这个疗效最快。
两个药片给他喂下去,又把喷剂喷在伤口上。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尚未苏醒的亚尔林紧锁眉头。
冷汗划过他侧颊的骨骼轮廓,从白皙的皮肤上滴落下来。鬓角处一些亚麻色的头发被汗水凝在一起,紧贴耳际。
虞谣站起身,想拿块毛巾帮他擦一下汗,拿回来的时候他已经醒了。
他已然翻成了平躺,正缓着气。她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住,一时怂巴巴地不敢上前,他视线转来,落在她面上。
稍作迟疑,虞谣鼓起勇气继续走向他,蹲下来心平气和地帮他擦汗。
亚尔林没给她什么反应。
他脖子上的颈环现下一定已经读到她的意思了,他是可以说话的,但他没说。
虞谣哑了哑,生涩地自己开场:“你还好吧……”
亚尔林盯着她的脸。
他确信自己一定有什么事想跟她说,但是想不起来。他希望这样盯着她能帮他记起一些东西,可也无济于事。
他只好放弃,坐起身抓过她手里的毛巾,自己又抹了把脸:“谢谢。”说着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亚尔林!”虞谣忙叫住他,他驻足看过来,她干巴巴道,“你饿不饿”
他嗤笑一声,没做回应,继续走向房门。
短暂怔忪,虞谣没时间多思考,跑过去追他:“亚尔……”
在她的手碰到他的肩头的刹那,他猛地转身,攥住她的手腕。
她吓得噤声,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神色。
在斗兽场见面的时候,他满是不掺杂质的温柔笑意,她以为那是因为他爱她爱得深沉,现在看来……她想多了
片刻的对视后,他松开了她。
她的手腕被他握得发红,指印清晰可见。他扫了一眼,略微平和了些:“有事”
虞谣沉默半晌,迎上他的目光:“对不起。”说着便要去摘他的颈环。
颈环是指纹识别的,她碰一下就可以解锁。
但他挥开了她的手。
他带着三分嘲讽的意味笑道:“您对柯利弗得监狱的犯人可没有赦免权,殿下。”
柯利弗得监狱关押的都是罪无可赦的犯人,没有人拥有赦免权,就连她父亲也没有。
而且为了防止有人利用挑选奴隶的途径帮犯人离开,联盟法律还有明文规定,柯利弗得监狱出来的犯人即便成了奴隶也不能恢复自由,奴隶身份就是他们人生的终点了。
如果有人帮助柯利弗得的犯人逃脱,将被处以重罪。
这条法律对皇族同样有效。
虞谣清楚这些,还是执拗地再度伸手,解了他的颈环。
“我不会做违法的事情的。”虞谣抿一抿唇,“我向法庭上诉,申请重判。”
这句话说完,她就觉得十分滑稽。
这明明都是她导致的,他是因为她的虚荣心才会被俘。之后她又拥有至关重要的决定权可以让他被无罪释放,她却选择把他扔进了柯利弗得监狱。
现在,她又站出来说要为他上诉。
亚尔林也用一副好笑的神色看着她,最终笑出了声。
他问她:“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说这些”
“我……”
“我们结束了,虞谣。”他淡声,“我清楚你的想法。你觉得我被俘虏过,嫁给我丢人。而且你会一直这样想的,我们没有必要再纠缠不清。”
他了解她的每一分想法。
作为皇族的一员,她其实很优秀,各方面的能力都不差。最大的缺点就是阶层感极强,外加虚荣心过剩。
但这两点,在贵族圈里实在不算事,许多人都是这样的。亚尔林虽然不喜欢她这样,但是深思之后,他觉得这也并不是不能接受的缺点。
他包容了她,这两点带来的影响却最终投射在了他的身上,多么讽刺。
“你当你的公主,我做我的奴隶。”他说着推门而出,接着又转回来,“找到下一株奥尔瑟雅的时候,让人去喊我。”
说完这句话,他彻底消失不见,也没有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
……好吧,他怨她。
虞谣坐到地毯上,梳理乱糟糟的思路。
他当然怨她,他也应该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