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又做梦了。
准确说不是梦, 而是她灵魂在真真切切地经历着痛苦。
她和系统做过一个交易，季迟安白天加了多少分, 晚上就扣多少分，但是季迟安白天有多高兴, 她晚上就会承受加之数倍痛苦。
这是公平，这世间事情本来就是这样，有得必有失，有盈就有亏。
她每天入睡之前, 会和系统商定好要扣除积分, 然后系统就会给她一个模拟梦境, 梦境无一不是让人难过, 根据积分值不同，难过程度就不同，但左右也不过是贪嗔痴, 怨憎会, 爱别离，求不得。
然而最可怕地方在于当林落进入梦境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进入了梦境，她会忘记有关穿书和系统乃至她自己原本人生所有一切, 那一刻她就成为了梦境主角本身, 并且所有梦境都是连贯起来，所以那些痛苦都来得真真切切, 仿佛就是她自己一个人生。
所有梦境都发生在一片浩瀚宇宙, 孤独而又无垠, 星系永恒地静谧着，却又从来没有停止流转，微微一转，却又全然不同，再一转就是人体不能承受景象。
在梦里，她是零。
零总是会自嘲地笑笑，她这个废物地球人，果然最多只能接受四维空间，就算心理接受了五维认知，生理上也无法适应，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些上位面者看到n维空间又是怎样，一定很奇妙吧。
可是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不过就是星际站收养孤儿而已，而且收养她也不是因为同情，只是因为担心她这种星际流浪者误闯黑洞造成空间麻烦而已，所以他们要求她不过是本分，给予她也不过是每天一根能量棒和一杯来自地球水。
她没有朋友，也没有可以说话人，她每天唯一能做就是坐在星际站一个废舱里看着浩瀚宇宙，她想再看远一些，看看银河系，看看太阳系，再看看他们说她家乡，地球。
可是他们连望远镜也不肯给她一个。
不过她曾经偷偷捡过一个站长儿子弄坏望远镜匆匆看过一眼，那颗星球似乎很美样子，她好想回家看看，看一看那颗星球上人长得是不是和她一样，没有触角，没有鳞片，没有尾巴，没有五彩斑斓肤色，没有金属壳。
但她知道她不能回去，星际站离地球太远了，大概几百万光年吧，星际站人是不可能给她这个废物超光速飞船，因为他们说银河系是低等星系，银河系生物也是低等生物。
她小时候常常被别星球小孩打，因为她没有异能，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她曾经被打掉过牙齿，被打得骨折，也被偷抢过能量棒然后整整饿了三天三夜肚子，发烧呕吐后还被嘲笑，呵，果真是低等地球人。
如果不是抛弃杀害星际生物违反星际法例，林落觉得自己可能活不到见到alpha那一天。
alpha名字就叫alpha，据说是来自这个宇宙目前已知最高文明，可是零看他第一眼差点以为他是地球人，因为他长得和她太像了，只是比她高大强壮许多，也比她完美许多。
所有人都看不起她，但所有人都臣服于他，林落缩成小小一团在角落里看着他，或许是因为相似，她觉得他是她见过全宇宙最好看人，站在跪服人群里冷然傲视，像地球人所说天神。
听说他会是新任星际站站长后，林落有些高兴，她总觉得他应该会比别人对她好一些，她甚至幻想其实他是不是也是地球人。
一直打不还口骂不还手老实本分林落在这天晚上偷偷溜到了他房间门口，等他出来时候，她拽住了他衣角，怯怯地问了一句：“哥哥，你是地球人吗”
他比她高很多很多，他低下头看了看她，又瘦又小，脏兮兮，是地球人中顶漂亮长相，不过他却一点也不稀罕，他见过太多漂亮生物，还轮不上她。
他扯出自己衣角，冷冷说了一声：“不是。”
然后就径直离开了。
他制服括挺笔直，勾勒出他宽肩窄腰，军靴包裹住他修长小腿，零看着他背影，觉得真好看，比那些稀奇古怪生物好看多了。
可惜他不是地球人，如果他是地球人，他是不是就可以带她回家了，如果她回家了，那是不是就可以有人抱抱她了。
她都十六岁了，还没人抱过她呢。
还没来得及等她遗憾完，她就迎来了一顿暴打，是站长巡逻处保卫员，理由是她涉嫌刺杀站长。
那次是她挨打最厉害一次，她脸全部肿了，右耳也聋了，小腿也骨折了，中指也断了，她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可是她没有死，知道了这件事a下令让人把她送进了医疗站，星际最高端设备治疗一个地球人不算太难，只有右耳还是听不见。
医生说她听觉神经和耳蜗都没有受损，她右耳失聪是因为心理障碍，医生说完这句话时候，a站在她病床前，冷冷地俯视着她：“地球人，真是脆弱。”
那么高傲，那么不可一世。
可是她并不讨厌他，因为她知道没有他自己已经死了，他甚至让人给她做了料理，吃了十六年能量棒零终于知道原来进食是一件美妙事情，最重要是，他还送了她一架望远镜。
有小孩要抢这架望远镜，她死死地护在了身下，小孩力气不大，抢不过，最后用它尾翼在她小腿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疤痕。
望远镜有了一条裂痕，可是还好，她还能用它看见家，林落用那架望远镜看见地球时候，她流下了十六年来第一滴眼泪。
这些都是林落之前一个月每天夜里经历事，一入梦，她就成了零，记不得林落，一出梦，她就又是林落，记不得零。
她只知道自己确是做噩梦了，可是具体梦见了什么并不清楚，她知道积分又减了她又可以陪着季迟安了，其他她都不知道也懒得知道。
所以她才放心地和季迟安一起入睡，因为她不知道梦魇会带给她怎样痛苦。
这一次，季迟安加了九百五十分，因为疼痛减去了八百，后面零零散散加起来，总共大概加了两三百分，也就是说林落至少要承载一千分痛苦。
当系统播报“输入情绪负值300分剧情”后她就昏昏入睡，进入了梦境。
梦境开头依然是在她逼仄狭小睡眠舱，还好她瘦得可怕，不然她望远镜都没地放，她刚拿出望远镜想看看地球，星际站服务长却突然出现了。
她来自一个父系星球，女性只是男性附庸品，她看着慌张零，第一次对她笑了：“没事，不用藏起来，我们都知道这个望远镜是站长送给你，因为抢这个望远镜小孩已经被站长惩罚了。”
零有些茫然。
服务长打量着她，三只眼睛每一只眼神都很怪异，最后笑得很奇怪：“你们地球人，唯一好处就是生理构造和p星人相似，虽然脆弱太多，低等太多，可是也算半个同类，所以你该为此庆幸。”
零依然不懂，服务长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叫她跟上，然后带她洗了澡，涂了一大堆东西，理了头发，修了指甲，换了衣服，然后送到了一个宽大豪华房间里。
衣服和她以往空间服不同，是一条有些奇怪裙子，挡不住什么东西，房间里也没有睡眠舱，只有一个四四方方带着纱东西，软软，倒是比睡眠舱舒服很多。
服务长让她在上面躺好，然后就离开了。
零在上面乖乖躺着，其实她知道应该会有不好事情，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因为她命是星际站人给，她弱小又无助，她没有反抗资格和立场，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只能接受。
毕竟她们让她活下来了，不是吗她应该感恩。
但是零没想到她会等来alpha，当他一袭制服出现在房间里时候，她才想起来他似乎是p星人，也是，只有他长得还和她差不多。
看见a她不由得松了口气，他还是那么好看，想到他带她看医生给她吃好吃东西送她望远镜还帮她惩罚坏孩子，零就觉得他更加好看了，于是发自真心地朝他笑了：“你真好看，我可以喜欢你吗”
关于喜欢这个词，她是偷偷学，据说如果你想让一个人高兴，看见他也会高兴，那么就是喜欢。
所以零觉得自己是喜欢alpha，可是他似乎并不想让她喜欢他。
听到她话，他露出了讥讽笑，他走到她身边，捏住了她下巴，眸色又深又冷，带着轻视，语气也并不好：“你一个地球人，也敢躺在我床上”
零没有明白他意思，只是知道了这个东西叫做床。
她轻声解释道：“是服务长让我过来。”
“她让你来你就来，你没有脑子么”
零抿了抿唇，不听服务长话，是要饿肚子，连能量棒都没有。
a看着她沉默，嘴角笑更加讥诮了：“还是说，你自己想来”
零想了想，如果知道是他，那她也是愿意来，于是点了点头。
a又笑了，零没有学过太多东西，她不知道那个笑是什么意思。
只是那天晚上她觉得很疼很疼很疼，她不过十六岁，是个普通地球人，a是p星人，比寻常高大地球人还要高大强壮些许，他性子又冷硬霸道，带来那种疼痛她觉得难以承受，她几乎哭了整整一夜，哭哑了嗓子，直至最后体力不支。
她再醒来时候，又回到了自己小小睡眠舱，她又酸又疼，但是她知道这件事是喜欢人对喜欢人做得，她又有些开心，她费力地爬出睡眠舱，想到他房间去找他，却被保卫员拦下了，他们用鄙夷目光看着她，嘲讽地说道：“站长说了，你不能进去。”
她愣了愣：“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之前她都是可以进去，他送给她望远镜后，她就常常跟在他身后，他也从来不让人赶她走，偶尔还会让她和他一起吃饭，给她书看，给她讲一些上位面知识，她听不大懂，就只是看着他傻笑，她虽然不敢常来，可是他也从没拦过她，而且昨天晚上他明明还对她做了喜欢人才能做事，怎么会今天就不能进去了呢
保卫员没有理她，她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理她，她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依然没有理她，但她身后却响起了那个高傲冷漠声音：“因为你低贱。”
零慢慢转过身，看着他，面上有些呆滞，似乎没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又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样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