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兰明明知道这个节骨眼激怒辰砂没有任何好处。
毕竟楚墨死后,楚墨的所有研究资料都落在辰砂手里,但刚才一瞬间情绪掌控了理智,忍不住就是想出言讥讽。
她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放缓了语气:“你应该已经找人在研究e钩计划,等你看完资料就会明白那份资料究竟是怎么回事。希望到时候,我们能心平气和,再好好谈一谈。”
“谈什么”
“异种和人类的未来。”
“什么样的未来”
“你很清楚,我能治愈异变,让异种基因和人类基因稳定融合。只要奥丁联邦投降,成为阿尔帝国的附属星,接受英仙皇室的管辖,我可以向阿丽卡塔星以成本价出售治愈异变的药剂。”
辰砂讥讽:“先让我们失去家国,再用药剂控制我们,方便人类可以继续歧视、压榨异种吗”
洛兰不知道该怎么和辰砂交流这个问题。
人类对异种的歧视根深蒂固,是几万年来形成的全社会价值观,形成不是一朝一夕,改变也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即使洛兰是皇帝,也无法保证给予异种和人类一样的公平待遇。
目前而言,奥丁联邦的覆灭,对生活在奥丁联邦的异种的确是巨大的灾难,但对整个异种不见得是坏事。
没有改变,怎么可能有新生不打破,怎么可能有重建
她是从基因学家的角度看问题,种族的繁衍和生存才是重中之重,为了未来完全可以暂时牺牲眼前;而辰砂是用军事家的角度看问题,异种的自由和平等才是第一位,为了这个生命都可以抛弃。
洛兰说:“你是很能打,我相信即使在阿尔帝国占据绝对优势的现在,你依旧可以保住阿丽卡塔星,和我们僵持下去,但阿丽卡塔星的普通居民呢这场战争在奥丁星域已经持续数年,对奥米尼斯星没有任何影响,但对阿丽卡塔星影响巨大,在人类的全面封锁下,阿丽卡塔星的生活肯定不容易。执政官阁下,执政可不只是打仗!”
辰砂心内骤然一痛,类似的话殷南昭曾经说过,但这个女人早已经忘记了殷南昭是谁。
辰砂问:“阿晟在哪里”
“监狱。”
“紫宴”
“监狱。”
“把他们送回来。”
洛兰讥讽:“你这是谈判的语气吗”
“我给阿尔帝国一个月时间撤出奥丁星域,送还扣押的紫宴和阿晟,否则……死!”
洛兰看着辰砂。
辰砂目光冰冷地盯着洛兰,犹如没有丝毫感情的利剑,随时可以把洛兰千刀万剐,凌迟成碎块。
洛兰意识到辰砂是真的恨她。
恨她让他爱的骆寻消失恨她这些年对他的折辱还是恨她要摧毁奥丁联邦也许都有。
这一刻,她相信,他们如果面对面,辰砂真的会一剑刺穿她的心脏。
洛兰面无表情地切断了信号。
辰砂的身影消失。
她挺直的背脊慢慢弯曲,整个人像是不堪重负般佝偻着身子,蜷缩在一起。
一个月撤兵!
这场战争由她力排众议、一意孤行地强行发动,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结束,不仅她的皇位岌岌可危,这些年努力筹划的一切功亏一篑,还有那么多牺牲的人,难道都白白牺牲了吗
约瑟将军、替身公主、林榭将军、叶d、所有在战场上英勇牺牲的将领和士兵……
不行!绝对不能撤兵!一定要打下阿丽卡塔星!一定要终止阿尔帝国和奥丁联邦轮回不休的杀戮死亡!
但是,怎么打
以辰砂对阿尔帝国军队的了解,如果正面开战,他们连一半的胜算都没有。
而且,一旦开始就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没有投降、没有议和,要么辰砂死,要么她死,否则永不可能终止。
――――?――――?――――
奥米尼斯星。
长安宫。
洛兰回到官邸,就去酒柜找酒。
清初担心地说:“陛下先睡一会儿吧,您已经四十多个小时没有合过眼。”
洛兰挥挥手,示意清初离开,让她独自待一会儿。
清初没有办法,只能离开。
洛兰拿着酒瓶,坐在露台上,一边喝酒,一边眺望着头顶的星空。
一瓶酒喝完,洛兰将瓶子放下,沿着幽深的长廊,脚步虚浮地在屋子里游荡。
四周寂静无声,十分冷清。
洛兰在这里住了十多年,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她禁不住想为什么。
叶d去世后,她搬进来时带着小角和邵逸心,后来阿晟和封小莞又住了进来,现在封小莞不在,小角离开了,阿晟和邵逸心被关在监狱。
原来不是觉得冷清,而是真的很冷清。
洛兰忽然想起妈妈对爸爸说过的话,“我不喜欢舞会,因为不管开始时多么高兴,最后都要曲终人散。”
洛兰像是畏冷一般双臂交叉抱着自己,在黑暗中慢慢走。
经过紫宴的房间,她不自觉地停住脚步。
洛兰迟疑了一瞬,让智脑开门。
她缓缓走进去。
屋子十分干净,唯一扎眼的地方就是桌子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酒器,酒柜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酒,还有些喝了一半的酒,整齐地靠墙放在地上。
洛兰的目光一掠而过,最终停留在窗台上的一个白色培养箱上。
明明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种植,紫宴却依旧保留着几十年来的习惯,把它放在屋子里采光最好的地方。
月光透窗而入,映得它份外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