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多么体贴的一个妹子!
去卫生所买了红药水,还买了些消肿止痛的药,医生叮嘱说,红肿的地方一定要用冷水敷,李茯心里还嘀咕,“这医生是不是老糊涂了,都肿了,怎么还用冷水敷呢!”
回头她就叮嘱李老太,“医生说了,用热水敷一敷好得更快。妈,我去给我姐烧水。”
李老太深感欣慰,甭管李茯是真的想改变,还是只想装装样子,这都是好事情。懒一时半会儿扭不过来,但慢慢矫正就好了,养成手脚勤快的习惯之后,闺女的亲事肯定不用愁。
李茯烧了滚烫的开水来给李萍敷脸,她又去了灶间做晚饭。
指望她主动做饭,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荀菜花带着娃儿回了娘家,她大哥李茂还在村委会的大院里晒麦子,她妈盯着她姐,只有她能做饭,所以李茯就算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那也依旧顶着暑热去做饭了。
饭还没做好,李茂就火急火燎地回来了,他先是回自个儿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找到荀菜花,又钻进灶间去找,见识李茯在做饭,问,“茯儿,你嫂子呢?”
李茯没好气地切着菜,“带着娃儿回娘家去了。”
“啊?她怎么瞅着这个点儿回娘家?也没同我说一声。不管了,现在去喊她也来不及了,茯儿,你带上簸箕和麻袋,赶紧和我到村委会去收麦子,刚刚听有人说要下雨了,咱家的麦子还都在村委大院里摊着呢!要是真落了雨,那些粮食就都遭殃了!”
李茯切菜的动作没停,她嗤笑着说,“哥,你说啥呢?这么热的天儿,又没刮风,怎么可能下雨?哥,你该不会是种地种傻了吧!赶紧去洗手洗脸,我这饭快做好了,吃过饭后我还要去纳凉呢!”
李茂气道:“事关粮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让你带上簸箕和麻袋去收个麦子,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要是一场大雨浇下来,你来年吃个屁啊!”
知道自家俩妹子都是身懒脑子笨的,李茂懒得再废口舌,他自个儿拿了簸箕和麻袋就往外走,李茯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哥,你这是干啥呢?怎么脑子就这么不开窍呢!我都和你说了,这天儿看着晴朗得很,根本不可能下雨,你不如就让麦子摊在村委院里晾一晚上,不然明天早晨还得再抢地方,你这不是穷折腾吗?”
老天爷似乎就是为了来打脸李茯的。
李茯这话刚落,天上就劈了一道明晃晃的闪电,紧接着就是密不透风的雷声,压顶的黑云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没过半分钟,天就全黑了。
一阵阵潮热的风吹过,虽然雨还没落下来,但李茂的脸色却已经全变了,他赶紧同李茯说,“赶紧回去,把家里人都喊上,到大队院子里收粮食!”
其它人家也都被这骤变的天气吓得出了屋,有粮食摊在自家门前路上的、摊在坪坝上的、摊在屋顶上的,都开始手脚麻利地收拾,还有那些小麦还在地里头种着没收的人,则是顶着草帽、拎着镰刀和麻袋就往地里头冲。
饥荒年虽然已经过去,但那缺衣少食的日子留在人们心中的噩梦却是忘不掉的。
李茯在这种关键时刻并不会犯傻,她赶紧跑回家,把李老太喊上,又拎了一个竹编的簸箕就往村委大院冲,李萍有心下地帮忙,但她全身酸痛得不行,站都站不稳,只能躺在家里养伤,顺带着看门。
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响,突然又响了一声雷,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炸开一样,李萍哆嗦了一下,就听到雨珠砸在窗户上发出的砰砰声,还有雨珠从窗户上砸了进来。
李萍赶紧爬起来关上窗户,她从窗户上瞅到李茂和荀菜花住的那间屋子没关窗户,冷笑道:“你苟菜花不是看不起老娘,说老娘是累赘么?老娘现在就不帮你收拾!”
坐在炕头,透过窗户冷眼看着外面,李萍又忍不住想,她娘家的小麦是已经收割下来了,摊在村委大院里晾晒着,收的时候还好收一点,可杜振党种的麦子还都在田地里没收割呢,肯定来不及了吧!
想起杜振党,李萍就恨得牙痒痒,她自言自语地一个人念叨,“杜振党,你真是胆子肥了,还敢打老娘,要是不同老娘动手,现在老娘还能帮你割麦子,你把老娘赶出门还相同老娘离婚,看谁帮你!你要是不跪着搓衣板来找老娘认错,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老娘再也不回你那破狗窝去了!”
殊不知,杜振党早就把麦子收割回去了,一家人已经吃过疙瘩汤面,兄弟三个正凑在一块儿玩牌呢!
李萍的脸肿得老高,说话都不利索,动动嘴皮子还觉得脸疼,她觉得刚才李老太给她用热毛巾敷脸的时候还挺舒服的,就自个儿拿着毛巾去了灶间,见灶火眼里的柴火被掏了出来换上了干的,可火并不旺,她用搅火棍戳了几下,非但没能把火给升起来,反倒是把那为数不多的几个火星给捅灭了,她气得一甩搅火棍,用毛巾蘸了凉水就开始敷脸。
“呲……”
一会儿热一会儿冷,李萍舒畅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感觉全身上下都舒坦了,等那块毛巾捂得温了之后,她立马舀一瓢冰冰凉凉的井水过来浸毛巾,然后继续敷脸。
李萍在家舒畅得眯着眼等雨停,村委大院里的李老头、李茂以及李老太和李茯却都急得双眼含泪。
这雨来得太急了,不过是片刻间的功夫,村委大院里就积了水,雨势越下越大,已经有小麦被雨水冲到排水的明沟里去了。
李茂见李茯愣在一边,扯着嗓子就吼,“李茯,你是傻了吗?赶紧把麦子用簸箕铲了之后往麻袋里装啊,你愣一下,就有好几斤麦子被雨水给冲走了!发啥呆呢!这呆能发的起吗?”
李茯回过神,赶紧上手。
另外一边,荀菜花刚回到娘家就听见了打雷的声音,她知道自个儿走的时候李茂还没收麦子,担心家里的粮食遭灾,把孩子交给亲妈去带着,然后她喊上自家哥嫂、拎着簸箕和麻袋就跑回来帮忙了。
有了荀菜花和她哥嫂的帮助,李家人在雨地里站了小二十分钟,总算把大多数麦子给装进了麻袋里,李老头嘴里一个劲地念叨,“得亏菜花她哥嫂来帮忙,不然这次下雨就不是损失一百多斤小麦了,怕是保住一半都难。”
荀菜花她哥嫂为了帮忙抢收,衣服都被大雨给淋湿透了,李老太有心请荀菜花她哥嫂回家吃顿饭,可是想到自家家里没人做饭,荀菜花她哥嫂也得回去换衣裳,便同荀菜花她哥嫂说,“你们明天过来,婶子给你们炖肉菜,好好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过来帮忙堵住了那排水的明渠,怕是婶子家这粮食都不够撑到过年的。”
李茂找了个平车,把那被水浸湿的麦子推回了家,荀菜花知道处理那些被水浸湿的麦子费工夫,便没再提回娘家住的事情,而是拜托娘家哥嫂帮她照顾好孩子,等雨停了之后她就回娘家去接娃。
回到家中,李老太立马去拾掇平时闲置的那间屋子,把炕火给烧上,翻出洗干净的白麻布铺在炕上,李茂带着草帽去把水缸里挑满水,荀菜花就忙前忙后地用水淘洗那些被泥水泡过的麦子,等淘洗干净之后,放到李老太铺在炕上的白麻布上面,细细摊开,借着炕上的热气儿来烘干小麦。
如果不这样处理的话,怕是睡一觉起来,那些麦子就都被泡坏了。若是用一般的水泡了,那还没多大关系,问题是用雨水泡过的,不用清水洗干净,谁敢贸然吃下肚子?
淘洗那些麦子可是个体力活儿,荀菜花、李老太、和李老头轮换着来都累得够呛,全家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却迟迟都没有闻到饭香味。
李老太纳闷地说,“茯儿不是去做饭了么?怎么一直没啥动静呢?”
李老头皱眉,“我刚刚好像看到她回屋去了,应该是换衣裳呢,你回屋去看看。”见荀菜花握着筛子的手抖个不停,李老头赶紧接过筛子来,又同荀菜花说,“你也先歇歇胳膊吧,刚刚你干活儿出了大力气,要是歇缓不过胳膊来,怕是之后半个月里都会疼,连筷子都拿不动。”
荀菜花摇头,“不用,爸,你歇着吧,你年纪大了,我还年轻,能撑得住。”
看看咬牙硬撑的荀菜花,再想想稍微做点儿农活就叫苦连天的李茯和李萍姐妹俩,李老头不停地叹气,“老祖宗骗人啊,说什么穷养儿富养女,富养大的闺女有什么好的?没有当地主小.姐的命,却给娇惯出了地主小.姐的身子,让干点什么活儿都做不了,就是彻头彻尾的赔钱货!要是生闺女,那还是得生荀菜花这种的,就和伟人说的一样,妇女能顶半边天。”
荀菜花咬牙硬撑着又筛了几筛子,胳膊累得实在抬不起来了,这才把地方给让开,她同李茂说,“茂子,我先回屋躺一会儿,刚刚被雨淋了之后还吹了会儿风,我感觉脑子有点不大清醒,不知道是不是被风给吹感冒了,胳膊也乏得厉害。”
“成,你回去躺着吧,这些活儿我来做,等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喊你。”李茂同荀菜花的感情很是深厚,夫妻俩几乎没怎么红过脸。
结果荀菜花回屋一看,当下就崩溃得尖叫了出来,她走的时候忘关窗户了,雨水从窗户上灌了进去,大半张炕都被雨水给打湿了,幸运的是她把被子叠在炕的另外一边,这才给那些被褥免了落汤之灾。
李茂听到荀菜花的尖叫,赶紧回屋看了几眼,见是半张炕都被雨水给打湿了,他拧着眉峰捏着拳头站了好一会儿,最后才说,“是咱忘了关窗户,怪不得人。菜花,你到干的那边躺着去,我收拾这摊子。我估摸着得熬夜烘干那些小麦,晚上就不睡了,你铺一半盖一半睡吧,离湿的垫子远点,不然晚上睡着不舒服。等明儿个把麦子烘干了之后,咱把这垫子放到西屋的炕上去,烧旺火烘一下午就没事了。”
李茂嘴上没多说啥,心里却给李萍打了几个叉叉。
刚刚下那么大的雨,李萍明明就在家里看门,难道她就不知道进每个屋检查一下?
李茂多了个心眼,去灶间赚了一圈,又去存放杂物的杂物间转了一圈,发现靠近窗台的地方都只湿了一小片,很明显,是有人发现下雨之后很快就把窗户给关上了。
全家的窗户都给关了,唯独没关他住的那间屋子……李茂觉得有些心凉。
……
顾玄芝没有猜错,这雨是连阴雨,一直下了小半个月才停。
杜家的房子虽然是土坯盖的,但好歹外面包了一层青砖,屋顶上还加了瓦片,所以这雨对杜家人来说,除了被困在家里不能出去之外,其它都没啥,还能变着法儿在家里做好吃的呢!
杜老太知道今年收成好,连阴大雨也没啥新鲜菜吃,她便咬牙让杜振国、杜振党和杜振民兄弟三个提前把那头原先准备过年再宰的猪送上了西天,吃了一顿飘着油花花的杀猪菜,余下的肉只留了几斤准备炖熟熬了油之后平时吃的,剩下就都做成了熏肉。
大雨连阴,杜家的日子过得滋滋润润,可好些人家都倒了霉。
这年头,舍得盖青砖瓦房的人家少之又少,多数人家都是用泥混着麦秸把墙给垒起来的,屋顶也是同样的道理,就是中间多加了几根木头。
大雨连阴,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剥那些土墙和土屋顶的皮。
才下了两天雨不到,就有好些人家屋子里开始漏水,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屋内摆满了各种盆盆罐罐,都是用来接了雨水往外泼的。
又过了三四天,好些人家屋子里就变成了水帘洞,盆盆罐罐都接不过来了,好些人家已经开始收拾东西,联系那些屋子比较瓷实的人家,准备去借助几天。
等那大雨下了将近十天的时候,有的人家屋顶塌了个大洞,站在屋子里就能感受‘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壮阔,还有的人家直接塌了墙,连‘家徒四壁’都凑不齐了,有些人家只有三壁,还有人家塌得只剩下个二点五壁的。
杜家屋子好,自然是很多人眼中的香饽饽,可惜杜家人口也多,原本还有一间闲置的空屋子,结果杜家嫁出门的闺女杜振英带着男人孩子还有婆婆都搬来借住了,哪有别人的份?
这大雨天里,顾玄芝闲着没事干,整天不是吃吃喝喝就是躺在炕上神游天外,一会儿把自己的意识沉入地底,附在附近那山上远眺,一会儿就把自己的意识附在河流中,随着河流奔腾向千里之外的大海,随着海浪浪一会儿之后,再反遁回来。
土地爷、山神与河伯的传承,她都已经坐到了融会贯通,剩下的就是那些听起来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土地爷安排的任务勉强还行,不算太难,就是有点耗时间,山神安排的任务就需要动脑子与托门路了,兜里还得有钱,承包一座山可不是闹着玩的,至于河伯安排的那个任务,顾玄芝觉得最难了。
她得养什么鱼才能达到那个要求?
一条价值百万的鱼……算下来比黄金都贵呢!
顾玄芝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就暂时把这个问题搁到一边了。
因为这场大雨的缘故,顾玄芝发现地下水位涨了很多,她决定搞水产养殖,借着涌河的便利,先将小龙虾生意做大,然后再尝试着做龙虾、螃蟹、各种各样淡水鱼的生意。
得益于河伯传承,她来回往返了几遍海边与涌河,已经尝试着摸索到把海里一些生物引到涌河中来的方法了,不过因为涌河是淡水河,能够在涌河中存活下来的海生生物少之又少。
半个月后,天气总算放晴,人们都跟着松了口气。
屋子塌了的人开始修补屋子,下雨前有粮食在地里还没来得及收的人也都急匆匆地跑到了地里,不等地里稍微干一干就冲了进去,尽管结果早已料到,可是看着那些伏在地上、同泥水混在一起的麦秸,不少人还是失声大哭了。
虽说现在不会饿死人了,花钱也能买到粮食,可这些粮食原本不用花钱啊!
新时代购物中心县城分店的经理早就已经打通了承包土地的渠道,只差同顾玄芝相看了实际土地之后,便能去同当地政.府沟通,确定承包土地的范围了。
故而一等到雨停,那县城分店的经理就寻上了门来,开车载着顾玄芝在这个县城的好多个村子都转悠了一圈,最后顾玄芝选择了临界下洼沟的三个村子。
一来是因为这些村子挨得比较近,她骑个自行车也方便跑,一个小时就能打来回,二来则是因为这些村子都紧挨着之前被她给搞崩掉的那座山,如果真按照县里的计划,把那座山给刨了,这三个村子的老百姓多多少少都会获益。
在土地肥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顾玄芝自然愿意照顾一下这些人。
新时代购物中心县城分店的经理姓赵,单名一个杨字,顾玄芝喊人家‘赵经理’。
见赵杨已经没有再看土地的打算了,顾玄芝就问,“赵经理,是不是等这些土地都承包下来之后,新时代集团的施工队就准备修农业种植基地了?”
赵杨点头,“是啊,怎么了?顾女士,你是还有什么顾虑吗?”
“不是,我就是听说新时代集团旗下的远东建设口碑很好,盖出来的房屋口碑过硬,想麻烦赵经理在中间做一个牵线搭桥的人,帮忙问问远东建设,看能不能给我修个屋子,小二层就好,钱不是问题,只要质量过硬就成。”
赵杨还以为是别的什么事呢,一听是这个,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顾女士你放心,远东建设从来没有说过只做大设计,不看小设计,只是不同的建筑要求有不同的收费标准。”
“远东建设的屋子盖得好,用的材料也讲究,所以价格会略微贵一点,一般的老百姓根本承受不起这样的价格,要是你做了决定,就用远东集团来建设并修造的话,我就帮你打个电话,让那边的人过来时直接找你,到时候你把人带到村委给你批的宅基地上去。”
“远东建设盖房子的速度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就和放电影一样快,几乎就是一睁眼再一闭眼的工夫,屋子就盖好了。当然,我这么说有点夸张,但既然你点名说要远东建设来盖,那肯定是知道远东建设的口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