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住就能赢!”
裁判也给明朗鼓劲:“明朗,注意转体动作!下落的时候要保护好头,你的姿势有问题!”
明朗站在起跑点,对这些加油声充耳不闻。
他在脑子里反复重演过杆动作,前两跳,都只差最后的一小步,他只要再把脚抬高一厘米,就一厘米,他就能赢!
“你赢了,谢长风归你!”
这话在明朗脑子里回响了好几次,一次比一次清晰。
反复起跳、下落,明朗早已汗流浃背,他盯着反射着日光的杆子,耳朵里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强有力的心跳。
他不是专业运动员,平时也没练过跳高,不过因身高足够,被拉来当壮丁的,前几次还因为过杆姿势不对,撞到了腰,到现在都隐隐作痛。
半小时前,他绝想不到自己会对着一根细长的跳高杆挖空心思,拼尽全力。
仔细想想,这样的行为像疯子一样可笑,
但,他愿意发疯!
明朗深吸一口气,起跑、加速、起跳——腾空的高度比前两次都要高!
他在空中转身,眼神滑过观战的人群,顺势跃过了横杆!
过了吗?
明朗的身体还在下落,他看见横杆晃了两下,最后稳稳地待在了原位!
他赢了!
当这个认识抵达大脑中枢的同时,明朗的后脑陡然传来剧痛,失去意识前,视网膜上残留的影像,是长风慌慌张张地从人群里冲出来,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
那帽子,是他给长风戴上的……
长风……
……
“你赢了,谢长风归你了!”
方文正笑嘻嘻地将长风往他怀里一推,“快带回去,拿根链子拴好,别让人发现了!”
明朗低头,就见一身嫁衣的长风正含羞带怯地看着自己,双瞳剪水,唇红胜血,细腰只堪盈盈一握。
“好看吗,哥?”
长风仰起脸,说话时带着几丝小紧张,“穿成这样会不会很奇怪?”
明朗摇头,伸手理了理长风的刘海,手指滑到她颊边,停住了。
他听见自己低缓地,肯定地告诉长风:“没人比你更好看。”
长风笑了,露出小小的虎牙尖,那是他最爱看的笑容。
颊边的手指滑至腮下,再慢慢托起那个尖尖的,看着就让人心疼的小下巴,轻轻摩挲,视线则落在那两片比樱桃还要红润的唇瓣上。
没人说话,四周一片虚无,明朗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和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他俯下身,看见长风的睫毛颤个不停,他笑了笑,哑着嗓子哄道:“把眼睛闭上。”
长风果然乖乖闭上了眼,还主动把头仰得更高了些,那唇似毒|药,引着他不断往下低头……
“明朗!陈潇呢?你看见我家潇儿了吗?”
方文正突然闯进了这片虚空,扯着明朗胳膊又哭又嚎:“你把她还给我,我不能没有潇儿!”
明朗被他气得半死:“我他妈哪知道她在哪儿?滚开!别打扰我们!”
说着,他转身去找长风,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长风不见了,周围只剩一团雾气,哪儿哪儿都找不到她的影子。
明朗急了,四处跑着找长风,边跑边大叫:“长风!长风!你去哪儿?快回来!长风……”
长风……
……
“还是送医院吧,这都多长时间了!”
“对啊,打120吧,毕竟摔到头了,可大可小啊!”
“刚才还吐了,不会真出大问题了吧?”
“不用怕啦,医生都说没问题,毕竟只是撞到垫子上,又不是撞石头!”
“校医也是医生吗!他的话你也信?”
“别吵了,谢长风都要吓哭了!”
像是摁下了什么开关,杂乱的人声猛地传进耳朵里,明朗睁开眼,看到了陌生雪白的天花板。
“啊醒了醒了!”
“明朗,明朗!你还认识我吗?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明朗慢慢地转了转头,对着一屋子喳闹不堪的同学,说出了清醒后的第一句话:
“死人都被你们吵活了,安静点吧。”
围上来的同学集体撇嘴,纷纷表示刚才白担心了。
“靠,没事了没事了,嘴巴还是那么恶毒!”
“去叫医生!”
“谢长风呢?让他过来看着他同桌!”
校医很快来了,问了明朗几个问题,又测了他的脉搏,最后表示脑震荡很轻微,再静休一两个小时就能全好了。
听到要静休,送明朗过来的同学立刻抬脚撤离,只留了个谢长风当使唤丫头,让他在旁边端茶倒水地候着。
观察室很快就只剩下明朗跟长风两人。
“我怎么了?”
明朗这时候才有功夫提问。
“下落的时候头先着地,砸到垫子边缘,当时就昏了。是被大家架着来的校医室,半路上还吐了。”
谢长风说话有气无力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脑震荡的人是她。
明朗半靠着床头,眯起眼审视长风,“怎么了你,累得不想说话?要不要早点回家休息?”
长风摇摇头,略大的帽子在头顶转了转,使她别上去的头发掉了几撮下来,挡了小半张脸。
“我就是,就是有点怕……看你那样,有点怕。”
长风说话时吸了吸鼻子,把脸转向床尾,不让明朗看见。
明朗咬着牙坐起身,又朝长风那边挪了挪,“哭什么,我又没事。脑震荡很平常的,我们打球的时候,比这严重的多了去了!”
长风侧着身,好半天没动静,明朗还在想着刚才那个怪诞的白日梦,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对不起。”
很久之后,有个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冒了出来,这次长风无可掩饰,瘦弱的背影抖得像西风里的枯叶。
“对不起……哥,真的对不起……方文正、他是因为我才跟你吵架……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害你受伤……”
真是个傻子,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明朗胸口酸涩得难受,他很想像霸道总裁那样扳着长风的肩,把她搂进怀里,可实在头晕得厉害,连抬手都费劲,只能气势微弱地命令道:
“你转过来,看着我。长风!”
长风不是会撒娇的孩子,她的生活不允许她有过多整理情绪的时间,发泄也只能点到即止,哭出声已是最失态的崩溃,听见明朗的声音,她抬手抹了抹眼泪,低着头转过了身。
“我跟方文正是闹着玩的,跟你没关系。”
明朗盯着长风的脸,残妆、汗迹再加上刚才新添的泪痕,巴掌大的脸像个没洗干净的调色盘,透着脏兮兮的可怜。
下巴跟梦里见到的一样,瘦得没有二两肉,细弱的脖颈下,锁骨伶仃地凸着,起伏的胸口……
明朗转过头,胸口酸胀得快要爆炸,此时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心疼。
那是种,恨不得把全世界捧给对方,只求别再见到她伤心的冲动。
“有关系的,我知道。”
长风抬头看向明朗,眼神中带了几分决绝,“哥,我跟陈潇姐没什么的,我们只是……只是……哥,其实……”
“明朗。”
一个突兀的声音蓦然打断了长风的话,她跟明朗同时转过头去,就看到严宝华正倚在门框边静静地看着他俩。
“脑震荡也不给家里打电话,你真是翅膀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