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堪的沉默凝固了杂物间的空气,似乎连飘散的尘埃都停止了无规则运动。
明朗这次是真懊恼了,电视里的那些久别重逢都是温馨又浪漫,到了自己这儿怎么就变得如此狼狈了?
这沉默太尴尬,他必须说点什么,于是他再次开口:“你、你还是该用点好牌子的,我在网上查,看资料说很多国产的都有荧光剂……”
“明朗!”
长风又羞又急地喝止住他,这下她的脸不仅是红,还热得发烫了!
明朗识趣地闭了嘴,恨不能把舌头咬掉,艹,还不如不说话!
闹成这样,长风自然没了初见时的惊惧,在明朗面前卸下了那层伪装,她也觉得轻松了不少,沉郁了好几天的心情晒到了阳光,逐渐回暖。
“你快回去吧,别来找我了。我在这儿挺好的,不用担心。”
明朗把她仔细打量了一圈,果然见她神色如常,大眼清亮,丝毫没有为爱辗转流泪到天明的痕迹,不觉又有些牙痒了。
“怎么个好法?刚才我听那些人叫你‘谢兰’?什么意思?”
“是‘岚’,烟岚云岫的岚,上面一个山,下面一个风。转到这个学校来,我改了个名字。”
“我知道是哪个字!”
学渣明朗的膝盖莫名中箭,不悦地眯起眼:“什么破名字,难听死了,改回来!”
长风轻叹了口气,觉得跟这个天下在我手的大少爷无法沟通。
“我必须得改名才能以女生的身份参加高考,安平县的‘谢长风’就算考上大学,也是个男生。”
明朗知道她有这个麻烦,但解决麻烦的办法有很多,换身份改性别无可厚非,但实在没必要连名字都改掉。
“不就是造一个假身份吗,这对我爸妈来说又不困难,凭什么要你改名?我去跟我妈说,不准改!”
长风怔怔地看着明朗,少年帅气的脸上带着桀骜和霸道,配着还有些青嫩的五官,多少有些违和。
一看就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儿,就算是说出‘何不食肉糜’这样的话,也不会让长风觉得意外。
“他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想起严宝华的这句总结,长风浮出一个认命的笑。
上个周六,当严宝华通知谢长风马上收拾东西搬离明家时,她着实吓了一大跳,当场就又要跪下了。
“不是赶你回去,别怕。”
严宝华语气还算和蔼,“你不能一辈子当个男生,想变回女生就得换个身份。我们给你安排了另一个学校,寄宿制的,到高考前你都可以住在那里。”
“换了地方,你也得好好复习,‘谢长风’这个身份还挂在一中,你要回那边高考的,成绩得在全市排前十,否则没了新闻价值,你也不值得我们费这么多心思了。”
“做慈善是不求回报,但我们也得掂量掂量,把钱花在更有价值的人身上对吧?”
“把你现在的手机号停掉,微信什么的都换了,别再跟一中的学生有什么联系,你也不想他们发现你一直在骗人吧。”
“尤其是明朗,这孩子……看着凶巴巴的,其实很善良,从小别说是吃苦,酸的辣的都没让他尝过,所以难免对你有些好奇。不过你得清楚,他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说话啊,你干嘛愣着!”
明朗激情飞扬了半天,转头见长风傻呆呆地不知在想什么,急了,
“你自己没点主见吗?我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你不好跟她顶嘴,你也该来找我啊,有什么……”
“哥,”
长风打断明朗的话,无奈道:“我的事你就别管了,跟你没关系的。”
跟你没关系。
这几个字像利箭,呼啸着穿心而过,霎时把明朗扎得血肉模糊。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再说不出一个字。
可不就是跟你没关系吗,人家又没说过喜欢你,找到这里来,不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吗?
面前的谢长风穿着女生校服,耳后的头发光明正大地扎起一半,刘海半垂在额前,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她抿着唇,梨涡忽隐忽现,神情是娇俏的女儿态。
从刚才起,她看自己的眼神总是飘忽的,带着几分无奈,似乎在克制自己的不耐烦,礼貌地应付这位前同桌。
看来她是真的过得挺好。
在这里,她终于不用再掩饰,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也不用应付自己没完没了的无理要求了。
明朗往后退了两步,忽地有些想笑,咧了咧嘴,轻哼了一声,再抬头冲长风点点头:“行,你自己保重。”
说完,他转身就走。
少年的背影不再挺直,像覆了积雪的松,被抽走了精气神。
长风见状,心里一紧,喊道:“哥……”
“别叫我哥,”
明朗头也没回地打断她,抬手覆上门把,没有一丝犹豫地开口:
“就像你说的,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