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又一条短信进来,长风打开信息栏,发现是中国移动发来的,显示严宝华从下午3点起,呼叫了她的号码十几次。
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长风隐隐也能猜个大概,她咬着唇,深吸了一口气,给严宝华回了电话。
“明朗在哪儿?”
严宝华很快就接了电话,劈头盖脸就是这一句:“谢长风你可真会恩将仇报啊!”
这样的指控太沉重,让长风霎时就红了眼眶。
“严阿姨,对不起我在回家的路上,信号不好没接到您电话。我也是刚刚才看到消息,知道明朗出门了,他没跟我说要去哪儿,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管你是不是知道,你们谢家湾别想再拿到一分钱资助!你回家了正好,永远别再出来!谢长风这个身份就烂在你们山沟沟里吧!大学,下辈子投个好胎再去念!”
严宝华骂完人就挂了电话,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
长风第一次被人用如此尖刻的语调训话,泪珠在眼眶里转了两下,争先恐后地往下掉。
村长老婆给长风端了碗面来,正招呼她吃饭,瞥见了眼泪,惊得连声高呼:“咋了这是?长风你哭啥?是不是没考好,还是外面人欺负你了?说话啊孩子,咋了!”
长风摇了摇头,把眼泪擦干,只说是太想家了,一回来没忍住。
电话里的事,她没打算现在告诉村里人,严宝华那一关是无论如何都得过的,就算真过不了,她也不能把整个谢家湾拖下水,就算牺牲一个谢长风,也要保住其余五个孩子的钱。
当晚回家后,长风几乎彻夜未眠,把手机翻来覆去地看,她家离村长家还有十多里,运气好时能闪现一格信号,电话微信基本接不进来,
她怕明朗会给她电话,绕着自家屋子转了好多圈,总算在东南角的猪圈外,发现能有稳定的一格信号,便抱着被子,在那块空地上守了一整夜。
山里的夏夜倒是不冷,就是露水太重,快天亮时,长风身上的校服跟被子都被露水浸润了,潮乎乎的。
长风被猪圈里的响动惊醒过来,发现已经比以往在家时起得晚了半小时,难怪猪都饿得叫了。
她这半年在城里,晚睡晚起也不用干活,蓦地醒这么早,脑子还有些发懵,煮猪食的时候,差点睡着,愣是把猪食烧糊了些。
奶奶闻着糊味摸到厨房来,听见长风手忙脚乱地掺水,忽地开口道:“长风,回来不习惯吧,比城里差太多了。”
“没有不习惯,我就是这么长大的嘛。”
长风回头对奶奶笑了笑,“手生了是真的。您把爷爷叫起来,我另一个锅里煮着面条,马上就能吃早饭啦。”
长风的爷爷瘫了好多年,为了让不能下床的爷爷照到阳光,长风把爷爷奶奶的房间换到了西边,床靠窗而放,家里唯一值钱的小电视正对床头,一起床就打开,给爷爷奶奶解闷。
爷爷身子不能动,脑子却是清醒的,靠在床头静静地看长风忙忙碌碌地喂猪、打扫、张罗早饭。
吃饭时,他没要长风喂,自己撑起身,趴在了桌沿上,慢慢挑着面条吃。
“考得怎么样?外面是不是比咱们县的难多了?”
“是挺难的,很多我们都没学过。”
对爷爷,长风向来是敬畏的,老老实实回话,“不过我去了半年,也补上来了,这次考的题难度不大,估计大家的分差会很小。”
“能上就好。”
爷爷说着,看了眼长风,缓缓叹了口气:“下半年出去了,就别再回来了,放假什么的,自己打工挣点钱,城里的花销大,不用惦记我们两个。”
“那怎么行。”
长风不在意地笑笑,“这儿是我家,我不回家还能去哪儿?我能申请助学贷款和奖学金,不差钱的。”
奶奶在旁边忽地咳了一声,爷爷便不再说话,低头专心吃面。
长风惦记着明朗,没注意到爷爷奶奶的异样,安顿好他们后,便急匆匆朝村长家赶。
明朗已经离家两天了,没人知道他的行踪,换了谁都得急。
村长家跟学校是一个方向,这条山路谢长风走了十多年,每一条小道都记得清清楚楚,闭着眼睛都能走。
可不知怎么的,今天她再走这路,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顺,一会儿被草堆绊了脚,一会儿踩土坑里了,没留神还摔了两下,一身狼狈地出现在村口。
村长蹲在自家门口抽烟,远远看见长风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到自己跟前,他把烟屁股扔进土里踩了踩,抬头对长风笑了笑:“你已经不适应山里的生活咯。”
“没这回事。”
长风摇摇头,笑着否认:“村长走山路也跌过跤啊,今天被您看笑话了。”
“你是金凤凰,不小心才落在了咱们谢家湾,如今长大了,该飞出去咯。”
长风不愿被村长调笑,正要反驳,裤兜里的手机忽地响了,她赶紧掏出来一看,是明朗!
“喂,明朗吗?”
“你家信号还真不好,我打了一上午……”
“你在哪儿?大家全都在找你!”
“我在哪儿啊,你等等……”
电话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明朗似乎在找什么,片刻后,他重新开口:
“哦,这是‘栖龙谷’,地图显示离谢家湾还有18公里,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