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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等徐来娣和林家妹下工回来的时候,林奶奶和林小婶已经走了,不过林奶奶还坐在林大伯家后门口,往她们这边张望呢。

林奶奶是看着林蚕蚕端着个饭盆回来的,其实挺想留下来吃饭的。

上次徐舅妈不是来蹭了顿饭么,走的时候还特意去林大伯家坐了坐,跟林奶奶拉了拉家常,仔细说了国营厂的伙食。

可惜林蚕蚕不留客,话里话外还赶着客,林小婶坐不住,就喊林奶奶回了林大伯家。

林奶奶现在就只盼着徐来娣能给她送两口吃的。

这要是林蚕蚕不在,徐来娣向来孝顺,肯定是有点好的就要往林奶奶送的,但林蚕蚕在家,家里的一切就是林蚕蚕作主了,徐来娣都不带吭声的。

不给林奶奶送吃的,林蚕蚕没有什么负担,林奶奶可不是缺她这两块肉吃的老太太。

何况今天不是林小婶从镇上回来么,能不带块肉回,能不给老太太带口吃的?那也白瞎了老太太几十年如一日地想法子贴补她小儿子一家了。

所以等饭都吃完了,林奶奶还没等到徐来娣孝敬的一口肉,气得坐在后头口,就开始哼哼着骂起来。

老人家骂人嘛,又哭又唱的,就是不掉眼泪,然后还总要把过世的林爷爷和林父,哭诉儿媳妇不孝顺,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徐来娣和林家妹、林家珍三个,都跟鹌鹑似的,由着林奶奶骂,半句都不带吱声的。

要替徐来娣出头吗?林蚕蚕在心里问了一句,摇了摇头,就徐来娣这性子,她就是出头了,也没用,等她一走,还是任打任骂。

而且林蚕蚕计划的是,从工资里分一部分钱给徐来娣补贴家用,把林家妹和林家珍两个培养出来,她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感情的方面,至少她并不准备向徐来娣付出什么的。

但不出头,林蚕蚕听着这些骂也烦,老太太精力好啊,翻来覆去地碎碎念,不带歇气的。

“家妹,家里斧头在哪里?”林蚕蚕问。

林家妹愣了一下,乖乖领着林蚕蚕去柴房拿斧头,一边还小心地问林蚕蚕,要斧头干啥。

要斧头自然是劈柴了,但林奶奶看着林蚕蚕拎着斧头气势汹汹地从柴房出来,立马就闭了嘴。

但嘴巴还在动着,想必是悄悄骂呢。

林蚕蚕有力气,但还真没劈过柴,没有半点技巧,一斧头下去劈偏了,把林家妹吓了一跳,赶紧把斧头抢过来,自己风风火火劈了小半筲箕干柴。

老太太的嘴就闭得更严实了,等柴劈完,老太太早掂着小脚回屋去了。

“以后老太太再骂人,你就在她面前劈柴,她就不敢了。”林蚕蚕看了老太太一眼,冲林家妹道。

林家妹不是很敢,从小到大,徐来娣只教她们如何顺从,不管什么情况下,都是顺从,要懂事,要孝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样。

林蚕蚕拍了拍林家妹的肩膀,“怕什么,你又没做什么,你就是在干活。”

毕竟是林蚕蚕说的话,林家妹自己想了想,好像也是这样,她点了点头,“那我就劈柴?”

“劈。”林蚕蚕点头。

林蚕蚕没准备在家里呆多处,下午的比赛和是上的比赛是连着一起的,她还得赶回厂里去。

检查了一下林家妹的复习情况,出题考了考林家珍,确认她把心思放到了学习上,林蚕蚕就准备回厂里去。

结果她还没出门呢,徐舅妈听着信就过来了,手里拿着几个莲蓬,说是特意来送给林蚕蚕吃的。

“哟,家妹她舅妈,稀客啊,咱们有几年没见了吧。”第一个出来迎客的,是在林大伯家的林小婶。

林小婶看着徐舅妈,那可完全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下巴都要爷到天上去了。

徐舅妈看到林小婶,则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当年林父意外过世,想要顶替林父工作的除了林小叔,还有徐家大舅,徐舅妈的丈夫。

林父同自己两个兄弟的关系只能说是一般,倒是跟自己的大舅兄的关系不错。

因为徐大舅也会一点简单的木工活,有时候木器厂忙得不行的时候,林父会带徐大舅去厂里揽点小活做。

但林父突然没了,也没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他在木器厂的工作就成了香饽饽,当时为了争这工作,闹得还挺厉害的。

因为林父是在厂里突发疾病过事的,厂里为着安抚家属,同意把林父的工作由他的亲属顶职。

想到这里,林蚕蚕歪着脑袋想了想,原主的日记里没提,可能是当时她太小,但这种情况,林父不应该有一笔抚恤金的么?

抚恤金的事先不提,有林奶奶在,老太太堵着厂领导闹了两回,徐来娣又不作为,这工作就归了她偏疼的小儿子了。

其实这事要是徐来娣去厂领导说说,徐大舅其实还有点希望的,毕竟他有手艺嘛,又被林父带过几回,跟厂里也有点交情。

比什么也不会,要从头学起的林小叔强。

但可惜的是徐大舅并不是徐来娣亲大哥,是徐来娣父母久不生子,从外头抱养来的。

这边都有抱养孩子会带孩子进屋的说法,抱养了徐大舅第三年,徐外婆终于开怀,孩子是带来了,就是带了一溜四个闺女而已。

生到不能再生,徐来娣的父母也算是认了命,替这个抱养的儿子娶了亲,一家人就这么过了下来。

徐来娣父母怕这个儿子有了工作就飞了,暗中让徐来娣别帮忙,这事就那样定下了。

听了几句林小婶和徐舅妈打机锋,也没什么值得听的,就是林小婶炫耀,徐舅妈唱衰,反唇相讥而已。

“我要回厂里了,你们好好照顾家里。”林家妹和林家珍是把林蚕蚕的话奉若圣旨的,林蚕蚕检查了一下,学习进度都不错,心里还挺欣慰。

林家珍拉着林蚕蚕,语气软乎乎的,“姐,你不等舅妈走了再走吗?”

家里徐来娣母女三个,都是一样的性子,毕竟是徐来娣教出来的,林家妹和林家珍两个,胆子特别小特别怂。

遇事怕事,遇人怕人。

开始林蚕蚕还想不通,一般情况下,当母亲的性子懦弱,当孩子的很大几率会变成敏感易怒,相当强势,天性会让孩子变得彪悍起来,好护着母亲。

但林家妹和林家珍完全是跟徐来娣一个长法。

进厂前在家里住了几天,林蚕蚕慢慢就看明白了,不是林家妹和林家珍不护着徐来娣,是她们护着了,转头就要被徐来娣一通骂一通教育。

长时间的洗脑下来,两个孩子哪里还能再有自己的思想,脑子里完全都是徐来娣的那套,吃亏是福,温良顺从。

“不等了,你们有事就去厂里找我,尤其是有人欺负你们的时候,别怕,有我替你们撑腰。”林蚕蚕拍了拍蹭在她身边的林家珍的头,叮嘱她们姐妹。

林家珍眼睛亮亮的,点头,“好。”

林蚕蚕从屋里出来,原本跟林小婶针尖对麦芒的徐舅妈立马就转移了视线,也不跟林小婶针了,笑眯眯地就把莲蓬往林蚕蚕手里递。

“蚕蚕啊,这是回家歇假吗,吃莲蓬,刚从塘里摘上来的,又嫩又甜。”徐舅妈目光四下找了一眼,没看到徐来娣,脸上就有些不快。

也不知道徐来娣有没有跟林蚕蚕说她的那些事儿。

林蚕蚕没接,“这位大婶,莲蓬我就不吃了,厂里工作忙,我还得赶紧去工作呢。”

也不知道原主认不认识徐舅妈,想着原主那性子,徐来娣的娘家人,就算认识,怕也是不会给什么好脸,林蚕蚕干脆就装不认识了。

徐舅妈脸一下就绿了,但还是想挤上前跟林蚕蚕表明一下身份,结果徐小婶一下子就笑出来,把她给拦住了,得意地嘲讽徐舅妈,“啧,还想装亲戚呢,我们蚕蚕都不认得你。”

“林家妹,林家珍!”徐舅妈气死了,瞪着一双三角眼冲屋里嚷嚷起来,看样子是打算把火撒在林家妹姐妹身上。

林蚕蚕就站住了,冷眼看着徐舅妈,“你今天动我俩妹妹一根手指头试试!骂一个字也不行。”

徐舅妈能怕林蚕蚕一个小丫头吗,那肯定是不怕的,论起撒泼打架的本事,徐舅妈自认,除了自己的婆婆,没有人弄得过她。

当然,她要是真要撒泼打架,林蚕蚕一点也不介意,上辈子她练了十多年散打,还真没派上过什么用场。

徐舅妈想着自己还有求于林蚕蚕,只能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气,她还想再说些好话婉转一下,林小婶就跳出来怼她了。

见有人对付徐舅妈,林蚕蚕就没管她们了,拎着徐来娣上工前替好装好的芋头杆,往帮里去。

林家妹和林家珍本来是窝在房间里不敢出来的,尤其是徐舅妈吼着喊她们的时候,不过听到林蚕蚕维护她们,姐妹俩对视一眼,心里都甜滋滋的,高兴得很。

干脆就趁着林小婶和徐舅妈在那里掰扯,偷偷溜出来,送林蚕蚕回厂里去。

林蚕蚕回厂里的时候,篮球厂上已经有好些观众在等着了,下午参赛的两队也在球场上热着身。

“蚕蚕,你可算是回来了。”林蚕蚕一到地方,就被同事给拉到一边,“昨天撕咱们横幅的人找出来了,魏敢领着人过去了,你说这可怎么好。”

厂里地方这么大,人员也多,要是个心思缜密的,现在也没有什么监控,这事还真是无从查起,总不能一个个去排查,问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

但那搞破坏的人怕是也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想着夜里干的,没什么人看见就行,别人八成只会当成小孩子的恶作剧,也没过多地掩饰什么。

魏敢手下的兄弟们问了一天,就把人给问出来了。

这事吧,还跟魏敢有点关系,林蚕蚕这是被迁怒了,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人是魏敢的表兄,肖炳荣。

工会同事担心的是,魏敢这要是去打了架,那这罪算在谁头上,就怕闹大了,到时候把工会,把林蚕蚕扯进去,影响不好。

林蚕蚕眉头也皱起来,问明魏敢什么时候去的,去的哪里后,就赶紧去追去了。

同事倒是也想跟着去,但比赛快要开始了,林蚕蚕走了,他们肯定得在这里守着。

肖炳荣在机修车间工作,林蚕蚕到的时候,里头已经打了起来。

不是魏敢单方面的殴打肖炳荣,是魏敢带的人,和肖炳荣玩得好的几个工友在打架。

机修车间什么多,工具多啊,扳手铁杆什么都有,魏敢真是不要命了,居然领着人到肖炳荣的地盘打架,这要是一扳手下去,是要开瓢的。

好在林蚕蚕到的时候,魏敢没有吃亏,他的兄弟们拦着肖炳荣的工友和兄弟,魏敢揪着肖炳荣在打呢。

不过也幸好林蚕蚕来得及时,他们打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都抓了工具,一人手里一个扳手,魏敢正要把扳手敲下去。

“魏敢!”林蚕蚕一声吼,魏敢就停住了,扭过头来看她。

魏敢那张脸,都没法看了,林蚕蚕揍的嘴角上的淤青还没退呢,脸上又添了新伤。

看到林蚕蚕,魏敢还冲她咧嘴笑呢。

“敢哥,小心!”

被魏敢摁在车床上的肖炳荣,突然扬起的手,举起了扳手。

林蚕蚕比出声的那人还要快一些,肖炳荣抬手的时候她就动了,把魏敢打得满脸伤的帐还没算呢,还想下黑手!

魏敢下意识转头看肖炳荣的时候,林蚕蚕已经冲过来,一个高踢腿就踢到了肖炳荣的手腕处。

“卡擦”一声响的时候,扳手同时脱力往魏敢砸过去。

不过因为是脱力甩飞,魏敢很轻松就把扳手给接住了。

然后在场的人,看着捂着手腕哀嚎的肖炳荣,瞬间陷入了诡异的静默。

肖炳荣的手无力地搭垂着,完全不能动了,肖炳荣嚎了几声,大家伙才回过神来,赶紧把他往厂医院送。

送过去一检查才知道,好家伙,直接被林蚕蚕一脚给踢脱臼了。

“嚎什么嚎,再嚎到点,把你干的那些好事都抖落出去,看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魏敢板着脸没好气地看着肖炳荣。

想到自己干的事,肖炳荣闭了嘴。

魏敢大马金刀地在医生办公室坐下,问肖炳荣,“你好端端地去撕人工会的横幅干什么,魏新指使你的?”

小的时候,魏敢跟肖炳荣还是一块儿玩的,两人也有感情,但肖炳荣初中毕业就来投奔他姑肖玉珍了,现在倒是跟魏新的感情更好。

尤其是魏敢来了这边后,三天两头是气肖玉珍,肖炳荣自然是替他姑姑鸣不平的。

“不关魏新的事,我就是闲的。”肖炳荣脸色不好看,扭开脸不理想会魏敢,转而问医生,“医生,我这手没事吧,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医生已经替肖炳荣复好位了,这会正在开诊断,抬眼瞅了肖炳荣一眼,“养伤这段期间,好好护着你的手,别使大劲,基本不会有事。”

肖炳荣这才放下心来,但不使劲是不行的,他还得工作呢。

“给他开个假条去请假,就说他要去县里割痔疮。”魏敢看不得肖炳荣那磨磨唧唧的性子,直接冲医生道。

肖炳荣气得脸都涨红了,“魏敢,你别太过分!”

“那你是想让,你破坏团结,背地里搞破坏的事让你们领导知道?闹到厂里去?”魏敢闲闲地瞅着肖炳荣,“我倒是无所谓,架我也没少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肖炳荣鼓涨着脸,这些罪名他是没法否认,但,“我这手是姓林的女人踢的,闹到厂里去我也不怕。”

“哦。”魏敢勾唇一笑,伸手戳了戳肖炳荣捂着的手腕,“谁说是她踢的,我怎么记得是我。”

这时候守在医生办公室外头的,魏敢的兄弟们通通都开口,嘻嘻哈哈地,“我们都看着啦,敢哥踢的。”

肖炳荣目光转到跟着来的自己的兄弟脸上,只见对方避开了他的眼睛,吱唔着道,“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肖炳荣。

林蚕蚕也在呢,就看着魏敢跟他兄弟们一唱一喝,心里说不出的甜。

其实事情闹到厂里去她也不怕,这事要分对错,也是肖炳荣先错,何况要是那一扳手下去,魏敢还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子。

闹到厂里,也顶多是受到批评在档案上记一笔而已,林蚕蚕又不是真十八岁的小姑娘,会害怕背处分,她又不想混体制往上爬,更不怕档案有问题。

但是吧,在机修车间的时候,魏敢头一件事,就是把她护在身后,把这事给背了下来,把肖炳荣的同事挨个威胁了一遍。

那会魏敢已经顾不上在林蚕蚕面前遮掩他混头子的形象了,就想着赶紧把这事盖棺定论下来,省得这些磨磨唧唧的事儿妈去告状。

“别怕,我在呢,保你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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