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
如今夜色已深, 大殿两侧的铜鹤上衔着明亮的烛火, 照得整个大殿都很是通明秦舜英端坐在高位上,她眼瞧着底下跪着的女子,养尊处优的面容上是一片冷峭,就连红唇也紧紧抿着,显露出几分寒肃模样。
无人说话
整个大殿是死一样得沉寂,唯有外头的冷风打过窗棂传来了几分声响。
周承棠手撑在地上, 十月的夜很凉,地上也未曾铺个毯子,那股子凉意就从膝盖一路往上, 使得她忍不住就狠狠打了个冷颤。可她却依旧不曾动身, 或许她也早就跪得麻木忘记了动身她只是低着头跪在这处,往日骄傲的脊背此时微微佝偻着, 精致的面上也是一副惨白,哪里还有往日那副骄矜自持的模样
距离那事过去已有一段时辰了,可她却还是有些未曾反应过来。
周承棠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只知道当她醒来的时候, 身上是一片掩饰不住得欢爱痕迹。
她, 竟然和柳予殊
这个本该和霍令仪在一道的男人却得睡在她的身侧, 甚至两人的身体还交缠在一道。
那大半个时辰发生了什么
周承棠不仅未曾忘记, 反而清晰得记得, 她记得自己是如何在柳予殊的身下婉转缠绵得叫着,她也记得是怎么和柳予殊坠入一次又一次的情欲之中。
可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这一切本该是霍令仪所受,可为什么霍令仪什么事都没有反倒变成她和柳予殊
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惧, 周承棠的身子竟又忍不住打起颤来。她想起先前芙玉所言,芙玉醒来的时候,那处早已没了霍令仪的身影,霍令仪在这东宫消失得干干净净无影无踪,可见早就是被人救走了,而她出动的那些暗卫也全部被人砍杀了,能做出这样事的除了那位李首辅,她想不到还会有第二人。
就是因为知道,她才更加害怕
那个男人在朝中权势滔天,就连哥哥和母后也要避其锋芒。
而如今他不仅擅闯东宫砍杀她的暗卫还让人喂她吃下那样的药他,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周承棠素来胆大,此时却被恐惧萦绕心头,她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究竟是惹了什么样的人,那个男人根本不畏惧皇权,若是惹怒了他,只怕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秦舜英看着周承棠打颤的身子,眼中却没有丝毫疼惜。她以为这两年安平收敛脾气也不再和霍家那个丫头针锋相对,可见是已经想清楚了哪里想到,她竟然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想起今日姜仪来与她禀告此事的时候,她的心中是说不出的震惊。
自己的女儿竟然和旁人苟合在东宫,这事若传出去,她皇家的脸面就要被天下人所耻笑。可震惊之余却是深思,秦舜英是知晓安平的性子,也知晓她待柳予安的情谊,既如此,安平怎么可能会和别人苟合在一道
所以秦舜英先找到了芙玉,把此事细细问了一通。
芙玉自幼跟着周承棠何曾受过皮肉之苦一番严打下来自是把那事情说了个全,也是那个时候,秦舜英才知晓她这个好女儿原来打得是那样的主意。
今日东宫难得摆宴,这燕京城的大半贵人自然都不会错过这样的大好机会,若是让他们知晓李怀瑾的夫人竟然和人在外处苟合。
这事传得出去,即便李家再是权势滔天也掩不住这众人的悠悠之口
秦舜英想到这,面上的神色是又冷峭了几分,她自幼疼惜这个女儿,即便当初安平做出那些糊涂事,她也不忍多加苛责可今次之事,她已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失望。她合了眼睛,余后却是冷声一句“那个人留不得了。”
她口中的“那个人”说得自然是柳予殊
且先不论他知晓此事,只他和周承棠行出那样的事来,若是传得出去必定会惹来世人非议,她绝对不能纵容这样的人还活在世上。
周承棠听到这话却有几分回过神来,她忙抬了头朝人看去,口中是紧跟着一句“母后,我们不能杀他。”她这话说完,红唇紧咬着,跟着是又一句“他还握有我的把柄,倘若我们杀了他,只怕这事必然还是会被宣扬出去”
她醒来的时候瞧见和柳予殊那副模样自然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等宫人后头再找到她的时候,柳予殊却已经不见了,跟着不见得还有她的贴身衣物以及一块彰显她身份的腰牌
周承棠想到这,心下凭得是又升了几分怒气,她恨不得对柳予殊千刀万剐,那个混账东西竟然胆敢对她行出这样的事,可她却不敢动他。
柳予殊并不傻,自然知道等她醒来后,必然不会饶了他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若是杀了柳予殊,她那些东西必定会流落在别人的手中,到得那时,此事必然会在这燕京城中扩散开来,而她的名声还有皇家的脸面皆会化为虚无。
还有柳予安
他也绝对不会再肯要她。
她绝对不能让这些事发生
周承棠想到这便又抬了脸朝秦舜英看去,只是还不等她说话,秦舜英却睁开了一直紧闭着的眼睛,此时不知从哪处漏进来继续外头的冷风,打得殿中的烛火晦暗不明,而秦舜英高坐在上头,她的面容沉静,眼中也跟着泛出几分幽深之色。
她什么话也不曾说,只这样低垂着一双眉眼看着周承棠,没有半点情绪和波澜。
周承棠何曾见过这样的秦舜英她还未曾说出的话竟忍不住咽回了口中,跟着却是又生生打了个冷颤,却是害怕的。
“母后”
周承棠轻轻唤着人,就如往日那般。
可秦舜英却依旧不曾言语,她仍旧端坐在椅子上,眉目微垂,看着周承棠的面上没有半点神色她,是真得对周承棠失望了。她重新合上了疲惫的眼睛,而后才又开了口“柳予殊不过是柳家的庶子,他但凡有半点脑子,想来也不敢多说什么。”
周承棠见人松口倒也跟着松了口气,她先前因为害怕而紧攥着的手稍稍松开几分,而后才又试探性得问道“那李家”她还是怕李怀瑾会报复她。
秦舜英闻言也未曾睁眼,只是搁在扶手上的指根稍稍抬了几分,却是过了有一会功夫,她才又淡淡说道“此事若传出去,对霍令仪的名声也不好,李怀瑾素来疼她,自然不会舍得她受半点委屈”
等这话说完,她是又跟着一句“何况李怀瑾今日已处置了该处置的,想来日后也不会再做什么。”
周承棠闻言,惨白的面色却也跟着回暖了许多。
她还想开口,便又听到秦舜英继续说道“今次之事就到此为止,只是安平”秦舜英说到这,是又重新睁开了眼睛,她越过那烛火朝周承棠看去,眼看着她这张面容,口中是跟着幽幽一句“以后,你要好自为之了。”
好自为之
这是什么意思
周承棠眼看着秦舜英这张漠然的脸色,心下闪过几分不好的念头,她张了张口,喉间的话尚未吐出便又听到秦舜英继续说道“日后你就好生当你的世子夫人,若是没什么事就不必进宫了,还有你身边的那些暗卫,他们跟着你是护你周全,而不是去替你做这些事除去已经死了的那几个,其余那些我都会召回。”
什么
周承棠闻言,刚刚恢复的面色骤然之间又惨白了几分。她不傻,自然听出了母后的话中意母后这是不肯再帮她了,即便还保留着她这个公主的虚名,只是日后若当真再有什么事,母后也不会再对她施以援手了。
这,这怎么可以还有那些暗卫
“母后,您不能”
只是还不等周承棠把话说完,便看到秦舜英摆了摆手,余后是又寡淡一句“容慧,你带安平先回东宫,这几日就让安平待在东宫至于柳家那处你亲自递一封信过去,就说想念安平,想让她在东宫陪着你多住几日。”
姜仪闻言便轻轻应了一声,她站起身是朝秦舜英屈膝一礼,而后便走到周承棠的面前朝人伸出手,口中是跟着一句“安平,你随我先回去吧。”她这话说完眼瞧着周承棠还要张口,便又轻声与人说了一句“如今母后还在气头上,你若再说,只怕更会惹得母后不喜。”
周承棠听着这话,却是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