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信听他说及此事,面上的神色也开始变得端肃起来他把酒盏置于案上,口中是道“你猜得没错,袁怀早已私下投靠了太子。”
“陕西的兵力在我大梁境内最是强劲,袁怀的实力也不可小觑”李怀瑾一面说着话,指腹却仍旧漫不经心地磨着酒盏上头的纹路,待又过了一瞬,他才又说道“只是袁怀此人向来居功自傲,又鲜少服人,周承宇能收服他倒也不容易。”
李怀信听得这话,面色也有几分暗沉。
他是又倒了一盏酒,跟着是开了口“我在袁怀身边已安置了内应,倘若他日后有什么动静,我们也能提前知晓,只是”他说到这却是一顿,而后才掀了眼帘朝人看去,口中是又跟着一句“我记得你并不喜欢那个位置,景行,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
往日不管他怎么说,景行却也从未有过什么表示,而今难不成是与那位三弟妹有关
“我的确不喜欢”
夜色幽深,李怀瑾眼看着廊下的大红灯笼随风摇曳,而他缓缓说道“可这天下不该由他周承宇来坐,此人心胸狭窄、手段又最是阴险,若是让他坐上那个位置,于我们而言终归不是一件好事。”
李怀信闻言倒也未再说道什么,他只是伸手拍了拍李怀瑾的肩膀,跟着是又一句“你既然已想好便放手去做吧,无论结果如何,李家上下皆在你的身后。”
李怀瑾循声朝人看去,眼瞧着李怀信面上的那副端肃,他的面上倒是又化开了几分笑意以往他的确不想去争这些,甚至还想过远走他乡,可如今他却明白了,有些事不是一味避让就可以解决的。
他的身份和存在就注定这场喧嚣已不能这样简单的结束既如此,那就一战吧,为了此生想守护的这些人,这一战,避无可避。
夜色清幽,有风拂过布帘打进屋中,散了一室酒香
李怀彦依旧呼呼而睡。
李怀瑾手握酒盏,却是又过了一会,才看着李怀信说道“我听人说,大哥今次带来了一个女人,如今正置在外头”
等这话一落
李怀瑾是又一顿,跟着才又淡淡问道“大哥打算怎么处置”
李怀信闻言,握着酒盏的手一顿,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垂着一双眉眼看着盏中轻晃的酒水缓缓说道“你不知道,她和淑德太像了,在陕西刚见到她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她回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放得很轻,却是又过了一会才又跟着很轻一句“我知道斯人已逝,别人再像终归也不可能是她,可人的执念,有时候就是这样。”
李怀瑾听得这话,一时却也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他紧抿着薄唇,等饮下手中这一盏酒才又说道“大哥屋中的事,我原本不该管,可大嫂为李家辛劳多年,你这样难免寒了她的心。”等这话说完,他便放下了酒盏站起身,而后是又朝人一礼,跟着是一句“我让人来带二哥回去,至于这桩事,大哥还是再好好想想吧。”
李怀信看着李怀瑾离去的身影也未曾说话,他只是握着手中酒盏轻轻晃着,眼瞧着那酒波轻晃,而他的叹息声在这夜色中缓缓散开。
却是又坐了两刻
他才起身朝东院走去,院中侍立着的丫鬟眼瞧着他回来自是忙迎了过来,却是要扶他李怀信见此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他掀了眼帘朝正屋看去,那处还留着烛火,只是还不等他迈出步子,那屋中的烛火便被人吹灭了。
丫鬟瞧着这幅模样,面色一白,跟着是轻轻说道“夫人自打知道您回来后,便日日高兴得睡不着,这会估摸着是等得累了”她这话说完便又小心翼翼跟着一句“奴这就去同夫人说。”
“不必了”
李怀信淡淡发了话,他负手立在院中,一双眼依旧看着那间已经灭了烛火的屋子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转身离去。
相隐斋。
霍令仪依着烛火靠在软榻上翻着书,其实如今夜已深,她哪里瞧得进什么书不过是因为如今李怀瑾还未曾回来,她睡不着,索性便拿本书随便翻翻,只是越往下瞧便越想打呵欠
侍立在一侧的杜若瞧着她这幅模样,便柔声劝道“您先去睡吧,若不然三爷回来了瞧着您这幅模样又该说了。”
霍令仪闻言是把手中的书一合,而后是轻轻按着眉心问道“几时了”
“刚过亥时”
杜若这话一落,还想劝人,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的还有红玉请安的声音却是李怀瑾回来了。
霍令仪听到这个声响倒是睁开了眼,她看着李怀瑾打了帘子进来,便起身趿了鞋迎了过去,口中是跟着一句“您回来了”这话刚刚出口,她便闻到了李怀瑾身上的那股子酒味。
她轻轻皱了一双眉,跟着是拿手轻轻挥了一挥,待闻见这股子熏人的味道,是又拧着眉心说道“您喝了多少闻着怪是熏人的。”今儿个李怀瑾他们用得是李怀信打陕西带来的烈酒,比起往日,这味道自是要浓烈几分。
“杜若,去把”
霍令仪原是想让人去把暖炉上煨着的醒酒汤取过来,只是还不等她把话说全,李怀瑾便已走上前伸手抱住了她他这一举动却是让霍令仪一怔,连带着那喉间的话也跟着一顿。成婚这么久,两人私下再是亲密的事都做过,可在这明面上、在这些丫头婆子的跟前,李怀瑾向来算得上是克制。
今儿个却是怎么了
杜若眼瞧着两人这幅模样也是一愣,等回过神来她便忙垂下了头打了帘子走了出来,临来还把刚要端水进来的红玉也跟着一道拉了出去霍令仪耳听着帘外传来红玉的抱怨声“你做什么我这水还未放进去呢”倒是也回过了几分神。
她伸手轻轻推了推人是想挣脱李怀瑾的怀抱,只是挣了许久也不曾挣开,索性也就由着人去了。
“您怎么了”
霍令仪总觉得今夜的李怀瑾与平日有些不同,难不成是喝醉了她想到这便又抬了眼朝人看去,只是瞧着他那双依旧清明的眼眸,非但不见丝毫醉意,反倒是比平日还有清亮几分。
李怀瑾抱着霍令仪,一双丹凤目却是又低垂了几分朝人看去,眼瞧着她布满了疑惑的面容,他什么也不曾说,指腹却是轻轻滑过人的眉眼。
霍令仪乍然被他这一番触碰,只觉得心下一跳,又看着他那双幽深的丹凤目,更是忍不住红了脸她稍稍侧过了头避开了他的注视,眼瞧着那轻轻跳动着的烛火,声音却也泛起了几分喑哑“夜深了,您明儿个还要上朝呢。”
李怀瑾听得这话,倒是终于开了口“晏晏”
“嗯”
霍令仪轻轻应了一声。
李怀瑾听得她应声却也不曾说别的,只是又轻轻唤了她一声“晏晏”
这人
难不成真得喝醉了不成若不然怎么会是这幅模样霍令仪也不知是无奈还是怎的,却是又拧了头朝人看去,眼瞧着他这一错不错地注视,她的口中是又跟着轻轻答了一声“我在。”
等前话一落,她是又跟着一句“您今儿究竟是怎么了”瞧着怪是不对劲的。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喊你的名字”李怀瑾说这话的时候,手撑在霍令仪的发上却是轻柔得抚着她的长发,他仍旧低垂着一双眉眼看着霍令仪,带着从未显露于外人跟前的缱绻和缠绵,却不再说话。
李怀瑾想起先前和李怀信的那番对话
开弓已没有回头箭,棋局已开盘,不到输赢便无法回头。
这一段时日,他也曾想过,或许当初是不是不该招惹这个小丫头,以后的日子注定波澜不定,小丫头跟着他怕是难再有一日安稳。
只是
终归是舍不得啊。
人世沧桑,他寻觅这么久才能遇见她,哪里舍得未曾与她共白头就这样离去李怀瑾想到这,抚在她发上的手却是又一顿,眼中的神色却是又深邃了几分,就算是为了她,他也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