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瑾听得这话,那双无波无澜的丹凤目中倒是也泛开了几分笑意
他的手仍旧覆在霍令仪的头顶,口中是轻轻“嗯”了一声。
午膳还未曾送来,两人便坐在一道说着话,霍令仪眼瞧着桌上摊着的那张布防图,原先她只是扫了一眼自然也未曾瞧清,这会待细细瞧了一回才问道“这是皇宫和城中的布防吗”
“是”
李怀瑾没有要瞒她的意思,他坐在霍令仪的身侧,手仍旧撑在她的腰上替她轻轻揉捏着,如今霍令仪月子越大,腰背便也免不得酸泛,李怀瑾这揉捏倒是正好能缓解她的酸痛他一面替人轻轻捏着,一面是说道“真到了那一日,必定是兵戈相向的局面。”
“可是”
霍令仪拧头朝李怀瑾看去,她的眉心轻轻蹙起,语调也难掩担忧“周承宇毕竟是东宫太子,他手中的人自然不少,如今父王的虎符还未曾寻见,倘若真到了兵戈相向的那一日,您”
“那块虎符虽然不在我的手中,却也不在周承宇的手中”
李怀瑾知她要说什么,因此还不等她把话说完,便已伸出手轻轻抚平了她眉宇之间的折痕,待抚平了那道折痕,他才继续说道“何况朝中那么多年,我也不是什么建树都没有。”
如今他和周承宇都在等,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只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必定是因为有大事要发生。
而这个大事
李怀瑾想到这便拧头朝那覆着白纱的窗棂看去,他此时所面向的是皇宫的方向,这个大事只可能与那个人有关。
霍令仪看着李怀瑾面上的神色,她张了张口似是想说道什么,可临来到头却还是什么也不曾说她只是仍旧握着李怀瑾的手,待人回过神来才又朝桌上看去,除去那张布防图,还有一张纸,写着得却是几个名字。
她并不是寻常的闺中女子,自是识得那些人的,这纸上的人,若她不曾猜错的话都是属于周承宇的麾下
她一个一个名字看过去,待瞧见霍令章的时候,面上的神色却是一滞。
李怀瑾察觉到她面上的异样,他顺着目光朝那纸上看去,眼瞧着她指尖停留之处也未曾说话,他只是仍旧撑在霍令仪的腰上替她轻轻捏着,却是又过了一会,他的口中才说道“前几日,我安插在袁怀身边的人送来一封书信,令章此次去陕西并非只为了种痘一事。”
“他是去替周承宇秘密私见袁怀。”
袁怀是陕西总督,麾下兵马无数。他为人狠辣又极为骁勇善战,在这大梁,也只有父王可以与其一较高下,只是如今父王已逝倘若周承宇真有袁怀襄助,于他们而言,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李怀瑾看着她面上的沉思,却只当她还在记挂霍令章的事,他停下替人捏腰的动作,改为握着霍令仪的手,口中是说道一句“倘若在这场战役中最终是我们取得了胜利,那么为了你,我也不会多加为难于他。”
这个男人
霍令仪拧头朝李怀瑾看去,她自然知道李怀瑾这是为了她,只是他却不想想,倘若是他们败了,那么周承宇和霍令章又怎么可能放过他们有风拂过窗棂,传来细微的声响,霍令仪的心下化开一声绵长的叹息,她回握住李怀瑾的手,却是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我只要您好好的。”
等到这话一落
霍令仪重新靠回到李怀瑾的怀中,是又轻声跟着一句“等到了那日,我想让母妃和令君离开燕京”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好似被风一吹便能消散一般“我知江先生是你的人,无论这场战是输还是赢,我都希望他们余生能够好好的。”
倘若他们输了
祖母尚还有活的可能,可母妃和令君却绝无有存活的可能。
她宁可他们从此远离这燕京城的喧嚣,也希望他们能够好好活在这个世上。
李怀瑾看着她紧闭的双目,却是又轻轻捏了回她的手,他低垂着一双眉眼一错不错得看着霍令仪,口中是道“你不必担心”真到了那日,他自会给他们想好所有的退路。
他的手撑在霍令仪的脸上,指腹轻柔得滑过她的眉眼,有一句话,他从未与霍令仪说过,倘若真到了那日,他所安排的退路中,还有她的。
他是想拼尽全力去赢
可他终归不是神,预测不到未来是幅什么局面。真到了那日,那么即便让她恨他,他也不会让她陪着他去死她还这么年轻,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会替她安排好一切,让她余生安稳遂意,唯一可惜的是,她的生命中将不会再有他这个人。
霍令仪睁开眼,她仰头看着李怀瑾面上的沉思,便轻轻问道“您在想什么”
李怀瑾听得这话,却是收回了覆在她脸上的手,他的眉眼清平,所有的思量皆掩于心中,口中也只是寻常一句“没什么”
日子过得很快,没过多久便入了八月下旬。
落了几场秋雨,这天变得也越发凉了,霍令仪如今身子越重行动也越发不方便,她靠在软榻上眼瞧着外头的夜色却是问了回杜若时辰,待听到回答,她握着书的手是又一顿往日这个时辰,李怀瑾早就回来了。
今日却是怎么了
还不等她说话,外头便传来红玉的声音,跟着是一串脚步声,霍令仪循声往前看去,便见李怀瑾迈步朝她走来与往日他的气定神闲所不同的是,今日的李怀瑾好似有些难以言喻的激动。
她心下奇怪,索性便合了手中的书朝他看去,口中是笑着问了一句“您怎么了”
李怀瑾走得很快,没一会功夫便到了她的眼前,他未曾回到霍令仪的问题,却是让杜若等人先行退下等到布帘一起一落,屋中仅剩他们两人,李怀瑾才朝她伸出手,口中是跟着一句“晏晏,我带你去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