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他们追击倪文俊去了, 林渊就要开始着手规划汉阳。
他先让人去集合城里的商人,让他们重开粮市, 百姓们能买到粮食, 自然就知道秩序还在, 就算一时半会儿不敢走上街头, 很快也会因为缺粮出门。
然后叫陈柏松去处理战俘, 给战俘们饭吃, 给他们治伤,护士们忙得脚不沾地, 但军营中的女人, 除了治伤以外, 她们的存在还能安抚人心。
林渊还得接见不少徐寿辉的余部。
总之一忙起来,连口热饭都没时间吃。
关押徐寿辉的院子里, 林渊坐在石凳上, 他身后就是一颗高大的梨树,此时舒展着树叶, 草地郁郁葱葱, 一切都欣欣向荣,只是徐寿辉的心情可不如现在的景象,他看着林渊,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稍显削瘦单薄的青年人,竟然就是传言中那个战无不胜,心机颇深, 手段狠辣的南王。
“徐兄,坐。”林渊做了个请的姿势,“汉阳城破了,我也就不叫你皇上了。”
徐寿辉苦笑道“阶下之囚,南王随意吧。”
林渊给徐寿辉倒了杯茶,两人坐在树下,徐徐微风吹过,仿佛两人是什么至交好友。
“太师他”徐寿辉忽然说道。
林渊嘴角含笑“邹太师好好的,他们那些修道之人比常人活得好。”
越是懂道,就越知道惜命,不会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徐寿辉垂下头“是啊,不知南王如今拿下了汉阳,下一步做什么”
“不怕告诉你。”林渊只敢在这么一个阶下囚,且谁都无法左右的阶下囚面前说这句话,“我要拿下濠州和安丰,再直取大都,杀了孛儿只斤,到时候我若称帝,谁敢阻我”
徐寿辉忽然笑道“你也想当皇帝,天下人都想当皇帝,你看,我如今这是什么下场”
林渊叹气道“徐兄,我破了汉阳,还能留你一命,我不破汉阳,倪文俊会留你”
徐寿辉听到倪文俊的名字,忽然喘起气来“那厮,那厮负我”
“徐兄,自古以外,君辱臣死。”林渊轻声说,“可君君臣臣,从来都是利益和力量的角逐,天下的道理,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与其怪倪文俊负你,不如怪你自己,为何会让倪文俊敢负你”
徐寿辉愣住了。
林渊“君强臣弱,君弱臣强,这个道理不用我说吧”
徐寿辉忽然说“南王就不怕,手下的将军会与倪文俊一般”
林渊大笑起来“徐兄,你我不同,知道区别是什么吗”
徐寿辉看着他。
林渊“没了你,你的将军依旧能调兵遣将,有兵符没兵符有何区别”
“可没了我,谁能调遣我的军队没了我,百姓就会为我复仇。”
“有我在,就能保他们荣华富贵,没我在,他们只会分崩离析,天下乱世,他们需要的,正是我这样的人。”
徐寿辉“因为你散布你是仙人,你是菩萨的化身”
林渊“一开始是,这些流言会给我积累起最原始的声望,人们就算不信我,也会记住我,当他们面临选择的时候,自然也会选择更熟悉的人。”
“后来就不同了,我给了他们巨大的好处,一旦我没了,这些原本握在他们手中的好处就会消失。”
“没什么能比得上自己握有的东西。”林渊,“我们的不同,在于你把权力和你的命运交托在下属的忠心上,而我的权力和命运,交托在百姓手中。”
“百姓才是一切的根源和基础。”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话看来空洞,但道理却很实在。”
徐寿辉看着林渊“南王是个狂人。”
林渊笑“算是吧。”
他的野心,也正在逐步膨胀,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也不想往回退,让他现在再去经营一个油厂,再去当一个地主,他做不到。
徐寿辉“南王如今拿下了汉阳,徐某的这条命,看来也到头了吧”
林渊看着他“徐兄说呢”
徐寿辉自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人之将死其言也真,低声笑道“原先刚起义的时候,我雄心勃勃,以为天下英雄,唯我徐寿辉无人能及,结果呢”
“当了皇帝,手里却没有权利,一步错步步错,到了最后,竟成了你的阶下囚。”
徐寿辉看着林渊,他的眼神里有嫉妒、羡慕、迷茫,最后全都化为了虚伪,他已经知道自己输在哪儿了,却连恨林渊都做不到,因为他清楚,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哪怕重来一次,他都不认为自己会做好。
难道不该给下面的将军权力吗不给权力他们如何调兵遣将
难道不该给将军们钱粮吗不给钱粮怎么养兵这些将军又凭什么为他效忠
可他一旦这样做了,倪文俊这样的人就会出来。
他的权力也慢慢分散,久而久之,他就没有权力了。
他不可能不用人,他又没有三头六臂,不能幻化分身,只要要用人,权力就必然会被分出去,什么掌握在百姓手里百姓手里从来没有权力,他们只需要吃穿住行,吃饱穿暖就行了。
徐寿辉越是想不通,就越知道自己无法跟林渊抗衡,而且现在,他早就没有抗衡的资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