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欣儿听这太监的话还算和气,便试着笑道“这位公公,请问能不能替我笼个火盆来这屋里着实冷的厉害。”
那老太监却鼻子里笑了一声,讥讽道“我劝您还是省省吧,当您还是宠妃哪这还是皇上的恩典,您有这屋子住,不然您就得跟那些人一道睡通铺去了”说着,他嘴一努,又道“您嫌屋子冷,那通铺倒是暖和,人挤人的。您不爱要,倒挪出来,别人挤着往里搬哪您啊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求求神佛菩萨,让皇上多念念旧情,保不齐又下旨宽赦了你,你就能回去住那暖暖活活的宫殿了。”
这些话,砸的胡欣儿满眼金星乱冒,火气上窜。
老太监又笑了一声“只不过,杂家在这儿当了十多年的差,只见往外横着抬出去的,不见竖着走出去的。您还是多多保重,免得没两日就先横着出去了”
胡欣儿打从到这个世界来,还从没受过这种气,往日在胡府虽说不受重视,到底人也拿她当小姐看,进了宫承了宠,更是人人都捧着她,就连孝靖皇后都被她压了下去,哪曾想到如今竟然被这么个下等的老太监讥讽嘲笑
她气的头晕眼花,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老太监见她站不稳,更拐叫起来“您可站稳了,要死也多等上两天。这大年下,出来这种事,给谁添晦气呢”
胡欣儿扶着门板,站稳了步子,强忍了怒火,脸上反倒挤出了一抹笑意“公公说的有理,往后我在这里,就劳公公多多照看了。”
那老太监倒没想到她这般能忍,不由愣了愣。别的人挨了这一下不是立刻抢白,便是摔手走开,定要吃上几顿苦头,方才明白过来。
胡欣儿自腰上解下一枚金累丝香囊葫芦,递了上去“我如今落到这个地步,身上再没什么好东西,就这个葫芦,给公公年下添菜。”
她被打入冷宫,身上佩戴的首饰都被搜了去,唯剩这个葫芦,因戴的隐蔽,不曾被人拿走。
那老太监平日里也不少收人贿赂,但进了这地方的嫔妃,也没多少油水可榨,见了这金晃晃的香囊葫芦,自然看进眼里去了。
他伸手接过,揣在怀里,便换了一副面孔“主儿实在客气了,杂家说话不好听,但也都是道理,主儿可别生气。”
胡欣儿见他软和下来,心道有门,笑道“老公公年长了,见过世面,知道的道理当然比我多。”说着,便压低了声响“我有件事,劳公公走一遭。”
这送信儿捎话的事,老太监倒也干过,他才拿了胡欣儿的东西,这人情还是要还的,便说道“您请说,要见什么人说什么话,都是方便事。”
胡欣儿低声道“我想请公公,去一趟东宫。”说着,便低语了几句。
那老太监听着,吃了一惊。他在冷宫干了这么多年的差,来来往往见过不少人,之前轰轰烈烈、烈火烹油,最后也都销声匿迹,连把灰都没剩下。有那不甘心的,再生出各种法子的,然而如胡欣儿这般大胆的,却一个都没有。
他不由将胡欣儿上下打量了几眼,暗道看这女子年纪轻轻,胆量倒是不小,都已到了这个地步,还敢如此
胡欣儿浅笑“公公只管去,我保管没事。往后,若我出去了,便保公公做个掌事太监。公公一把年纪,也该存些养老的本钱,好过在这里生熬。”
老太监想了一阵儿,他倒也听说过些前面的事情,同这胡欣儿往日事迹,暗自忖度了一阵这若赌输了,于自己没什么妨碍,但她若真能出去,自己便算是卖了个人情。
当下,他点头道“您放心,我准帮你把话带到。”
胡欣儿笑了笑,又说道“火盆的事,便也麻烦公公了。”
安国公府中,正当大年下,本该是亲戚好友往来密切的时候,但今年因出了那样的尴尬事,人人皆恐哪里招惹了皇帝,被人捉了把柄,各自闭门不出,竟比往年清闲了许多。
萧月白在屋中,看着丫头们将水仙里的石子清水一一换了,随口说道“这水仙倒是开的持久,又抽了这许多花苞出来了。”说着,却不听萧柔搭腔,便有几分奇怪,看了过去。
萧柔坐在凳上,皱着眉怔怔的出神,手里的茶早已凉了,却一口没吃。
萧月白轻轻问道“柔姐姐,你怎么了”
萧柔回神,将茶碗搁在了桌上,斥了一句“这人呆成这样,我看不用要了”
萧月白顿时恍然,萧柔这是在埋怨周枫。
自从三十之后,来萧家打探萧柔亲事的,倒也很有那么几户人家。虽说不尽如意,中有几个还是来求续弦的,但论起家资人才,能配得上萧柔的还是有的。
李氏倒是欢喜,每日都同甄母与嫂子林氏,商议挑选。
这些人里,唯独没有那个最该来的周枫。
萧柔急的如灶上的蚂蚁,却一无法子。人家男人都不上心,总不能叫她这个姑娘豁出脸面去求嫁吧
萧月白倒也犯愁疑惑,那晚上瞧周枫的样子,明明有那意思的,怎么如今倒没了动静
这么多人上门问萧柔的亲事,她不信周枫没听见传闻
这个人,到底打什么主意呢
这若是陈博衍在,她还能问问,可偏偏因宫里的事,陈博衍有日子不登门了。
难道说,这辈子萧柔与周枫还是走不到一起
萧月白想不出来宽慰她的话来,便吩咐丫头重新倒茶上来。
正当这个关口,荣安堂的丫鬟凤英匆匆跑来,说道“两位姑娘,外头传来的消息,周公子吃了官司,连四爷也一道被牵连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