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安不知这两人在说什么, 问道“你们两个, 打什么哑谜呢”说着, 便自陈博衍手中将那一叠纸张拿了过去。
到手一瞧,光洁的雪浪纸,细细密密的蝇头小楷,字迹工整娟秀, 是妹妹的亲笔。
萧逸安将这几页纸读完, 倒没多想,抬起头说道“我瞧着, 月儿这主意倒是好, 只是需得着紧办了。”
陈博衍微微颔首,说道“也还不晚, 人命官司怎么也得查访个十天半月, 方好开堂审理。紧着办, 倒来得及。”
萧月白看这两个男人商议的有来有往, 这虽是她的主意, 却还是有些怔了, 她说道“你们别急啊,这交给什么地方印,怎么传出去,我还没有想好呢。总还得找个可靠的书局, 不要把我的名字传扬出去。然而京里的四大书肆,没有不识得我的。我想来想去,也没找到个合适的地方。”
萧家是书香门第, 上至甄母,下到萧月白萧柔这样的小辈,无不喜爱看书。萧覃夫妇管束女儿极其严格,日常不许她迈出二门一步,却准她去书局买书。萧家从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陈旧成见,这夫妇两个也都认为,女孩子多读些书,增长见识,绝无坏处。
因而,这京城里的有名书肆都识得她,也认得她的字迹。
当然,以那些书肆的声名,无名小卒的书,怕也不肯收。
萧月白为此苦恼了一段,实在想不出法子来,但看这两个男人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问了起来。
萧逸安听见妹妹的问话,笑了笑,看向陈博衍“怎么,你还不说么要瞒着我妹子,到什么时候”
陈博衍薄唇轻抿,握了握萧月白的手,淡淡说道“月儿,你听过文心书肆么”
萧月白自然听过这个名字,这间书肆是京里新开的,虽说是间新店,但所出书籍质量上乘,用的是上好的铜版纸,印刷的字迹也十分清晰,装帧华美,还有精巧的书签相赠,便极受士人秀女的喜爱。更妙的是,这件书肆所出书籍,皆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虽都是些戏曲杂文、话本,但内容新奇,辞藻华美,动人心魄,除此店外,别处更无有售。因而,这间书肆所卖书籍,甚是走俏,时常有一书难求的情形发生。
饶是安国公府这般的财力地位,萧月白也日日打发人到店里去守着,免得上了新书买不到。
这家书肆,在上辈子也还是没有的。
自从那一觉醒来,她的生活方方面面都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以至于都有些惯了,对于这间书肆的出现并没觉出什么异样。
现下,陈博衍既然这样问她
萧月白只觉心中灵光一闪,不由脱口而出“博衍哥,难道那间书肆是你开的”
陈博衍向她一笑“月儿当真是聪明,一点即透。”
萧月白只觉得惊愕,自从她知道前世的事起,才过了多久,陈博衍居然开出了一间书肆。
惊讶之余,她大概也猜到了陈博衍开这间书肆的意图,心中生出了几分小小的怨怼。
她在南安寺与安国公府中,日日为将来的事寝食难安,不知如何是好,陈博衍却在外风生水起,她怎么能不生气
她不想被蒙在鼓里糊涂度日,她想和他并肩前行啊。
陈博衍看着那张桃色的小脸拧了起来,晶亮的眼眸里明显的现出了埋怨,晓得她要生气,忙说道“我本是要告诉你的,只是一时没得机会,如今你不也是知道了”
他正哄着萧月白,偏偏萧逸安在旁凉凉说道“这尚未成亲,就瞒着未过门的娘子挣私产,待将来成了婚,可怎么了得我妹子天生良善,怕不是要被你狠命的欺负哦。”说着,蓄意摇头叹息。
他本是个性格稳重之人,但看着自己疼爱的小妹妹同陈博衍那眉来眼去、情意绵绵的样子,忍不住就吃起干醋,便忍不住的想给他添点儿堵。
果不其然,陈博衍听了这话,恨得牙根痒痒,他正愁不知怎么哄萧月白,偏偏萧逸安还在一边火上浇油。
倒是萧柔,看他们说笑起来,忧心忡忡道“四爷,这是您的好意,但恐书印出来,再把你牵扯进去,倒连累了你。”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萧月白自也明白这里面的轻重,陈博衍是皇子,私自开办书局,印书售卖,广传民间,这不追究则以,追究起来,完全可以栽他一个不臣的帽子。
毕竟,白纸黑字的东西,是最能害死人的。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担心,放在膝上的小手,忽被一只粗糙温热的大掌盖住。
她一惊,抬头正对上陈博衍那深邃的眸子。
陈博衍握着她的手,向萧柔说道“三姑娘,你且放心,这等小事再做不机密,那也不用再做什么事了。”
萧月白怔怔的看着他,忽然嘴角泛起了一抹甜甜的笑意,她知道陈博衍这话其实是说给她听的。
四人商议了几句,陈博衍到底是个外男,萧柔不便多留,略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