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陈恒远的背影, 萧月白几乎用尽了力气,才压住了身上的颤抖。
对于陈恒远,她心中除了固有的愤怒仇恨,其实还有着惧怕。
这个男人和以他为代表的皇权,就是她萧家不幸的根源, 即便二叔二婶刻薄自私又虚荣势力,但如若没有陈恒远等人的威胁利诱,也还不至于做出那些事来。
无论如何, 她都不愿看到这样的人走上权力顶峰, 那将是一场灭顶的灾难,也因而她死心塌地的帮着陈博衍登上帝位。
明珠那虚软的声音自一旁传来“姑娘,我、我对不住你”说着, 双膝一软, 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萧月白微微一怔,低头只见明珠一脸惨白, 双眸微红的看着自己,那张小巧微带着稚气的脸上,满是惶恐的愧疚。
她想了一下, 顿时明白过来, 笑了笑“你有什么可对不住我的呢”
明珠双唇嗫嚅着,没能说出话来, 眼睛却潮湿了。
适才,陈恒远唐突无礼姑娘,她本该站出来护着姑娘, 然而她却胆怯退缩了。那个人是太子,她一个小小的丫鬟,怎么敢去顶撞太子
不同于平日里见惯了的四爷,陈恒远的张狂跋扈令她胆颤,再联想到他的身份,明珠除了恐惧再也想不到其他。直到陈恒远离去,她方才回过神来,便为自己那番胆怯分外的羞愧起来。
萧月白看她没有答话,一双眼睛红红的,遂摸了摸她的脸,笑道“你没有站出来,倒是好事。”
明珠不解“姑娘”
萧月白轻轻说道“如果你出了头,言语上略有些不到之处,便给他拿住了把柄,栽派给我们一个治下不严的罪过,那时候可就麻烦了。”
以下犯上是重罪,而作为明珠主家的安国公府,也逃不了干系。
然而萧月白如此说,实则只是为了宽明珠的心。
明珠比她还小一些,如今也不过就是个略见过一番世面的小女孩儿罢了,她自己都怕的人,又凭什么让明珠不怕呢
果然,明珠听了她的话,破涕为笑,心中的扭结就这样松开了。
萧月白理了理衣衫,令明珠自地下起来,说道“咱们去西配殿一趟。”
明珠一怔,问道“姑娘,可是为了太子适才那话可是”她总觉着陈恒远的言语似有机关,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但直觉那西配殿里没有好事,姑娘竟要以身犯险么
萧月白却想的清楚,方才过来假传太后旨意的宫女,指明要陈博衍一人过去,而陈恒远又得意神秘的要她去西配殿看热闹,显然西配殿里设下的是陷害陈博衍的圈套,而不是她萧月白。
她去西配殿,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陈恒远这个人一大毛病便是过于张狂,因张狂而行事不机密,诸事不密则为害。
萧月白走前先看了一眼堂上,陈博衍并不在屋中,而院中似也没有,不知去了哪里。
她心里有些不安,想着陈博衍会不会真的被人喊到了西配殿,因而着了道,想着步履便越发快了。
好在,这会儿太后不在殿上,余下的人多是成群的在院中看烟火,即便是萧柔也被李氏叫去见见各位夫人,没人留意到她。
萧月白便同着明珠,往西配殿而去,路上并没碰见什么人。
到了西配殿,只见里面乌漆墨黑的,一无声响。
明珠有些怕,低声道“姑娘,里面没人,咱们回去吧”
萧月白没有言语,她伸手去推门,那雕花的朱漆门扇咿呀一声便开了,里面黑洞洞的,宛如一张大嘴张着,等着人自己送进门去。
她不知哪里来的胆量,迈步跨过了门槛。
明珠胆怯,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主仆两个进到了屋中,殿上当真空无一人。
萧月白有些奇怪,正当这个时候,身后的门却被人关上了,只听咔嚓一声,那是落锁的声音。
明珠慌了,忙说道“姑娘,咱们被人锁在这里了”
萧月白定了定心,倒没怎么慌,说道“你去将灯点上。”
明珠看她沉着,便也冷静了下来,自袖中取了火折子出来,将殿中四角放着的侍女捧心灯给点上了。
暖黄色的光在殿中四散开来,将这屋中的事物照的纤毫毕现。
西配殿里原先住过一位太妃同太后的姊妹交情甚好,先皇大行之后,便随着太后住在了寿康宫之中,这位太妃过世后,西配殿便也空了下来。
因此这西配殿平日里除却来洒扫的宫人外,再无人问津。
这些事,萧月白大约知道些,便更是笃定了这是个圈套。
但这圈套要装的人不是她,她也并不害怕。
想着,她便在一张枣木圈椅上坐了,等着余下的事情。
明珠在旁立着,心中七上八下,双手扭来扭去,但看萧月白面色恬淡,镇静自若,渐渐自己也不慌了。
片刻,但听轻微的脚步声响,一人便自软壁后面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