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绯蹙眉。
睡一张床泡一个温泉池子
‘昨天发生了什么’
他从睡下开始, 一直没有记忆, 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也看不到外界的任何人和物, 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这种感觉挺不好受, 他也尝试过和外界沟通, 并没有用, 就像晕倒了一样,意识完全没有反应, 也无法思考。
“皇上。”长庆听到里头起床的动静,没等皇上喊, 已经自个儿着急的进来。
皇上今天很奇怪,五更天居然没有换龙袍上朝,反而将人都打发出去,自个儿缩在房间里继续睡。
这完全不像他,他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长庆自小跟在皇上身边,从他还是个奶娃娃开始, 一路看着他长大,他的人生宛如被安排好的似的, 从来没出过差错。
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 总会跟预想的不一样,就像冲出小路的马车,出现了偏差, 比如突然喜欢上吃吃喝喝再比如好几次迟到
总之皇上变了。
上一次起变化是在皇上十岁, 严格按照储君培养的皇上完美的宛如被人们美化的神。
强大, 自信,文武双全,十岁就能熟背四书五经,通晓琴棋书画,六艺信手拈来。
他没有童年,从早到晚,一天七八个时辰都在学习新东西,一年到头没有停歇。
他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那么累
他说只有特别优秀,被人夸的时候母后才会对他笑。
为了让她对他笑,他拼命努力,把自己弄的宛如牵线木偶,冷冰冰,没有半点人气,每走一步都像用尺子量过似的,每干一件事,都会安排的妥妥当当,死板的不亚于只听命于军令的士兵。
这不该是一个孩子该有的,他知道,可无可奈何,当年的太后对这样的他很满意,所以他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也离真正的,活生生的‘人’越来越远。
他只会按照夫子们教的做,没有半点自己的思想,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有的只是计算。
计算怎样赢,怎样学东西更快,怎么取得利益。
他是一个完美的储君,却不是一个合格的人。
先皇似乎也看了出来,储君是不允许有缺陷的,所以将他安排进书苑,和众多大臣的子孙一起读书,希望能弥补这个缺陷。
他很优秀,远远甩了众人一头,然而夫子却不喜欢他,因为他太冷血。
夫子问他,假如有人绑了一百个百姓,和一个大臣,只能选择救一方,他会救哪个
他说大臣,因为一百个百姓都没有一个大臣有用,大臣可以带领更多人,发挥更大的作用,百姓做不到。
身为一个储君,将来的帝王,这样回答无可厚非,可却违背了夫子心中世人平等的观念,而且这样的话从一个十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服。
夫子是大家的夫子,与教太子帝王略的夫子观念相差太大,以至于太子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过自己。
他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夫子说我是对的,却又不夸我呢’
因为这里和以前不一样,帝王略只有他一个人学得,这里教的却是所有三品大官的子女。
夫子会告诉他们,宽容,大度,忠于帝国,热爱百姓。
帝王略是如何驱使百官,攻的是心机,守的是整个国家的利益,站得位置不同,所以学习的东西也不一样。
有错吗
站在他的角度没有错,因为一个大臣,比数百个百姓能创造的价值更大。
说没错,似乎又错了,因为是一百条人命换一个人。
这就好像利益和正义的冲撞,太子选了利益,一般人都会选正义。
开始只是观念的差异,后来在每月的小比上发现剑术和武功也有区别。
储君的剑是杀人的剑,别人的剑是君子剑,杀人的剑快,狠,毒,君子剑是切磋,友善的剑。
他每比一场,底下义愤填膺的声音便越大,说他下手太重的有,说他狠毒的有,说他是坏人的也有,他得了第一,却没有一个人祝贺他。
那是长庆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迷茫的神色。
等人都走光,他问,‘怎样才能不狠毒’
长庆实话实说,‘也许放放水就好。’
太子恍然大悟,从此似乎开了窍一样,在每月的比武里宁愿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耐心的等对方主动认输,也不会心急到打伤对手,快速拿到第一。
有时候还会因为体力消耗过大,又经过车轮战,没拿到第一,但是他却收获了别的东西,比如友谊。
一个叫做宁世远的小家伙主动跟他道歉,说他以前骂过他恶毒。
有一就有二,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过来表达歉意,道谢的也有,谢他手下留情,总之他交到了朋友。
这些朋友是活生生的人,饿了会吃饭,渴了会喝水,下雨了会躲,只有太子例外。